第四十八章：龍吟（1 / 1）

    「他們對你意見非常大啊。」晧晟背靠在辦公室大門，他沉聲說道。

    唐哲安理都沒理，話都沒說，只是默默的看着手上的分析文件，同時在他辦公桌上還有大量三體投影，代表着各個恆星系，各個星區，以及亞龍族的各路艦隊群，密密麻麻的排布在唐哲安的辦公桌面上，而唐哲安聚精會神的看着桌面上的一切。

    晧晟看着唐哲安這樣的表現，他就走到了辦公桌前道：「他們對你意見非常大！！」

    「聽到了。」

    唐哲安撓了撓耳朵，無所謂的道：「所以……那又如何？要我去跪着對他們痛哭流涕的說，對不起，是我淺薄了，所以這決定者的權柄就全部歸還給你們吧，畢竟你們才是最初的掌權者啊啊啊……」

    晧晟皺着眉頭道：「你太偏激了，他們並沒有什麼私心，也都是一心想要保全我們人類，你何必對他們這麼大的敵意呢？雙方不過是意見不一罷了。」

    唐哲安就繼續看向了桌面上的這些投影，他也同時說道：「有些人蠢，比如伱，有些人壞，比如那些希望能夠暫時撤退之人，還有一些人是由蠢又壞，那就是知道真實，卻為了能夠自己得利，所以高喊只不過是意見不一，只不過是暫時撤退什麼的話的人……」

    晧晟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不過他還是耐心說道：「我姑且認為你所說的又壞又蠢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所針對的那些人。」

    唐哲安就不說話了，晧晟也不說話，就站立當場。

    在十天時間不到中，唐哲安罷免了八個方面軍指揮官，人類軍方最高將領十二名，人類統一政府高層十六名，以及五大管理層高層三名。

    雖然每一次都是五大管理層以全票通過了唐哲安的決定，而路媛旻也是每一次都支持贊同唐哲安的決定，這讓唐哲安的所有決定都順利實行，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某種緊張氣氛開始蔓延，已經開始有人暗中稱眼前的一切是白色恐怖統治了。

    唐哲安不說話，晧晟也不走開，整個辦公室就這樣安靜了至少半個多小時，唐哲安這才無奈的道：「你很空閒嗎？要知道適格者編隊可是接下來戰鬥的王牌主力，你這樣瀆職小心我關你禁閉！」

    晧晟依然是一言不發的繼續站在原地。

    唐哲安就嘆了口氣在桌面上按動了一下，這才說道：「行，有什麼話就說吧，我聽着，還有，我不是路遠明那個光源小子，你最好說話給我簡潔些，不然我照樣關你禁閉！」

    晧晟就沉聲說道：「路媛旻其實算不得超凡者，她所使用的超凡力量都是來自於她哥哥，總量就只有這麼多，消耗光了就沒了，如果路遠明不回歸，我們人類就將徹底失去超凡之力，所以我搞不懂，你為什麼還是下達命令繼續執行連環計劃？」

    這是唐哲安這十天裏所有發佈的命令中最讓人無法接受的一個。

    他命令所有方面軍繼續執行連環計劃，不管因為任何原因都不得將連環計劃暫停，同時任何達到連環計劃貢獻標準的白銀種中下層，不管其所在的是任何艦船，都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將其送到總部隊來，然後由路媛旻將他們送入到暗物質世界。

    這個命令直接讓大多數政府和軍方高層差點就炸了。

    他們無法接受這個命令。

    就如晧晟所說的那樣，路媛旻所使用的力量不但遠遠弱於路遠明，更關鍵的是，路媛旻所使用出來的這份力量本身就是來自路遠明力量的延伸，用一點就少一點，一旦消耗殆盡，那麼就意味着人類將失去這超凡之力。

    萬一……路遠明無法歸來，那這就相當於是用人類的生命去解救外星人啊！

    在那一次的決定中，那怕是五大管理層都是沒說話，雖然沒有反對唐哲安的決定，可是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發表贊成話語。

    這其實已經是非常明顯的反對了。

    只不過眼下的情況特殊，他們不可能在這時反駁「決定者」的決定，除非就是唐哲安所做的決定直接就是人類投降，或者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的讓人類滅絕滅亡的決定，不然五大管理層絕對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反對唐哲安。

    而這一次唐哲安命令連環計劃繼續實行，這其實就已經開始踏線了。

    晧晟雖然是適格者編隊的隊長，從理論上來說已經是脫離出了政府和軍方體系，他是獨屬於決定者體系的軍人。

    但是他的出生，關係，以及三觀決定了他不可能與人類統一政府與軍方徹底脫開關係，而這一次他來找唐哲安就是作為政府和軍方高層們的傳話者而來。

    這一點唐哲安知道，晧晟也知道唐哲安知道，只是雙方都沒有說明罷了。

    隨着晧晟的問話，他就死死的盯着了唐哲安，而唐哲安先是沉默，然後輕聲發笑，到最後這笑聲越來越大，他整個人更是顯得癲狂，放浪形骸的翻倒在地哈哈大笑，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晧晟面色發青發紅，他低聲怒道：「有話就說！何必非要這樣嘲笑？難道說他們作為管理層，來問一下原因都不可以嗎？路遠明為什麼會選了你這樣的一個……」

    唐哲安則在大笑中開始哭泣了起來，他邊抹着眼淚邊說道：「我在笑路遠明這個白痴啊，他為什麼要拉扯着你們這樣的人一路前沖？他為什麼要委任我來當現在這個角色啊？如果放棄了你們，那他根本就用不着背負這許多，我也用不着在這裏為你們這樣的人拼死拼活了……」

    晧晟已經無法忍受唐哲安這樣的語氣與動作。

    他本身就是軍人，連面對路遠明時都是以軍人的方式來面對，從來都沒有這樣嬉皮笑臉或者玩世不恭過，而且今天他是帶着五大管理層高層的意思而來，現在唐哲安的表現不單單是侮辱了這些人類政府高層，更是侮辱了他這樣嚴肅的軍人脾性。

    晧晟就要踏前去扯唐哲安的衣領，卻不想唐哲安只是一揮手，他就一下子被凍結原地動彈不得，而唐哲安則繼續抹着眼淚道：「嗚呼哀哉……可笑路遠明那個白痴，不斷的將所有責任背在自己的肩上，地球時代是這樣，流浪月球時也是如此，偽鋼之戰，未來再會，再到現在單獨入魔……真是一個白痴啊，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唐哲安此刻真仿佛一個古人那樣，扯開衣服大聲呼喊。

    雖然唐哲安平日裏真是玩世不恭的性格，但這時他也是真的悲傷到了極點。

    可能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才知道，當初路遠明到底經歷了什麼。

    地球時代時是如此，扛着無數不可名狀的巨大壓力，硬生生在暗物質世界和物質世界同時打贏了兩戰。

    之後還不等他鬆口氣，流浪月球時就遭遇到了恐怖無比的敘事層存在。

    這是除了唐哲安以外，再也沒告訴過任何一個人的事情。

    這壓力全壓在路遠明一個人身上，若是換一個人，恐怕要麼自暴自棄，要麼就已經徹底瘋了，而路遠明也不過是一小段時間裏變成了工作狂魔，希望拉着所有人一起工作罷了，而就這，他都還在事後愧疚道歉，改正了這個小小的錯誤。

    這些人……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唐哲安發泄一通，他就看向了晧晟道：「你以為我們人類現在憑什麼去直面亞龍族？」

    晧晟現在全身無法動彈，自然是無法回答的，而唐哲安自顧自的說道：「你以為是靠你們這些適格者？還是你們以為是靠人類那少少的低級宇宙戰艦？又或者你們想要再次靠着路遠明一個人來打贏這場戰鬥？對了……」

    「不要和我說什麼犧牲之類的話，送死可不是犧牲，犧牲是為了獲得勝利而有價值的死亡！」

    晧晟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他的體表都浮現出了淤血，唐哲安又是一揮手，晧晟這才覺得身體略微放鬆了一些，他立刻就道：「這和停止連環計劃有任何關係嗎？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唐哲安！！」

    「我想要做什麼？」

    唐哲安微微搖頭，他的身影在晧晟眼中開始變得越來越小，但是他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大。

    「我想要的東西正是路遠明想要的啊，那就是帶着人類一起走向黃金種的寶座，讓我們人類種族真的升華為黃金種，這個目標從來未曾變過，原本我以為你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現在我開始產生懷疑了……你們真的有資格成為黃金種的一員嗎？」

    說着說着，這聲音開始響徹整個月球內部，進而響在整個藍星號中。

    「……黃金種是什麼？是有閒余時可以發發善心來幫助可憐人，從而獲得自己良心上的滿足與收穫嗎？是到了緊要危難時刻，就拋棄那些可憐人，自顧自的逃跑或者自保嗎？」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你們連這心都沒有，還成什麼黃金種！？」

    「……最後，別他媽來煩我，老子忙着呢，你們這些渣渣就給我看好了，既然路遠明託付了這重擔給我，我就要對得起他的信任，不管你們是不是有資格，我都要拉着你們跨入黃金種的門檻里，我要讓你們化凡為龍……」

    「到時候，且聽龍吟！」

    這一日，唐哲安消失不見，但是整個人類社會，從月球，到藍星號，到人類艦隊，到各個方面軍，卻不停的出現唐哲安所發佈的命令，而這命令直接跨越了五大管理層，人類統一政府，以及軍方總指揮部的命令權限之上……換言之，自今日開始，所有的原人類高層徹底失去了對外權柄，他們的命令甚至連月球內部都無法出去。

    誰也不知道唐哲安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控制月球內部的一切機械和儀器，藍星號的一切機械和儀器，以及他是如何直接聯絡到外界艦隊群的。

    他就仿佛一個無處不在的幽靈那樣，又或者是理論上的強人工智能，人類的一切手段在他眼中都無所遁形，不管是密碼命令，還是人員傳遞，又或者是一些政府和軍方的暗號，特工，間諜……所有手段全部都被他給禁絕了。

    與此同時，自這天起，人類的軍隊體系被唐哲安大刀闊斧的改造着。

    大量的原軍方高層指揮官被他下了指揮權，而一大批青壯軍官開始上位，同時，在他命令下，人類的新軍人開始迅速服役，大量的艦船從造船設備上下線，快速的成為了人類的新生力量。

    與此同時，各個方面軍也在唐哲安的指揮下一邊向着人類大部隊靠近，一邊派遣軍隊往亞龍族各路軍隊進行游擊戰。

    這其實是以卵擊石的做法。

    亞龍族的各路軍隊不但數量巨多，其中更有亞龍族的四級文明艦船，那空間矩陣一旦使用，整個艦隊群就會被空間防護層所保護，人類所派遣的艦隊根本無法傷其分毫，這些游擊戰的戰果寥寥，最多也就是突然襲擊下打爆一些無關緊要的艦船罷了，那些亞龍族的四級艦船根本就是毫髮無傷。

    而且唐哲安所派遣的艦隊是人類和白銀種都有，並不是光派遣白銀種艦隊去當犧牲品，這是人類和白銀種同時的犧牲。

    就如此，在路遠明去往暗物質世界的六十二天時，亞龍族各路大軍徹底合圍，人類脫離包圍圈的最後一線空隙被徹底堵上。

    同時，人類這才發現，在原本他們以為是空隙的星區方向，另外還隱藏了不下於十路宇宙大軍，若當時人類從那個方向逃竄，那麼立刻就一頭撞進這些亞龍族大軍的懷中。

    雖然這讓一些人心中慶幸，但是眼下的局勢可謂是讓人絕望。

    人類的各路方面軍要麼被擊潰，要麼就已經回歸總部隊集群，但是各自都是損失慘重，而周邊所有星區已經全部都被亞龍族各路大軍所籠罩，在那些恆星系與恆星系間更是佈下了層層疊疊的戰爭帷幕，人類根本就無法動用曲率航行闖過這無數的關卡。

    至此，亞龍族以數十倍的戰艦數量，外加上不下於三百萬的四級宇宙戰艦的質量，徹底徹底的將人類主力部隊困死此處，似乎戰局已定了……

    唐哲安出現在了適格者總部的武器實驗區中，他對着正冥思苦想的林安道：「還有幾天？」

    林安嚇了一跳，他回頭看到是唐哲安，立刻就說道：「你怎麼才來啊？你的重力機甲造好快一周了，你一直不來進行測試，這東西我們一點把握都沒有啊，數據全是你提供的，可是無論怎麼計算，這數據都是直接自爆好不好？」

    唐哲安微微搖頭，再次問道：「還有幾天？」

    林安左右看了看，他就小聲道：「還有十六天，十六天後就是……」

    「十六天……我明白了。」

    唐哲安點頭，他轉身就要走，林安則一把扯住了他道：「你到底要幹什麼啊？最近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你是沒看到外面的情況嗎？還有人類統一政府已經在商量要五大管理層一起否決決定者的決定了，這真的沒關係嗎？」

    唐哲安笑了笑道：「沒事，我自有考量，你不是玩政治的料，這些事情你都被去管，安心造武器就好，還有，重力機甲是只有我一個人能夠駕駛的，所以就不用測試了，與其關心我的重力機甲，不如想一想讓路媛旻上決戰後，如何才能夠駕駛更久一些時間吧。」

    林安似懂非懂的點着頭，然後眼看着唐哲安又要走，他立刻急急的問道：「可是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為什麼關心這件事呢？沒道理啊，這和我們接下來要面臨的大戰有任何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我理會得。」

    唐哲安甩開了林安的手，整個人又開始變小消失。

    林安就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天后才喃喃的說道：「可不就是一個被改造成機械硬件的白銀種生孩子嘛，那怕是這些被改造的白銀種第一個孩子，可也和這場戰爭沒有一絲一毫的聯繫啊？」

    十六天後，那名懷孕的白銀種女性即將分娩……

    而另一邊，隱藏在亞龍族大軍其中一路的薇，她正用看待美味的目光打量着被圍困的人類大軍。

    「……就這樣的種族，也配稱為黃金種？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黃金果實罷了，傳令各路艦隊繼續進軍，不徐不疾，以體量擠壓人類族所佔據恆星系，將他們驅趕到虛空中，若是不走……」

    「那就連同那處恆星系一起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