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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他好會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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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恢復至二百騎的教導隊在遠處停了下來。

    陳有根一聲令下,留十人收攏馬匹,其餘人護着邵勛,往聖駕方向而去。

    費立猶豫再三,問道:「來者何人?」

    「東海國中尉司馬邵勛,奉都督糜晃之命,迎謁天子。」邵勛大聲回道。

    費立下馬,作揖道:「還請邵司馬率眾稍離,勿要驚擾了天子。」

    邵勛腳步不停。

    陳有根冷哼一聲,帶着十餘名頂盔摜甲的壯士上前,一擠一撞,將費立及其手下趕到一邊。

    費立大怒,右手緊握刀柄,直欲噬人。

    陳有根看都不看他,自有教導隊兒郎上前,與費立對視。

    一方無甲,器械不全。

    一方身披鐵鎧,背負弩機,手持重劍。

    費立終究沒敢動手。

    司馬穎張了張嘴,想要斥責幾句,被邵勛的目光一瞟,又閉上了嘴巴。

    這個少年郎,曾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若發起瘋來,這邊不知有幾人夠他殺的。

    「陛下。」及至車前,邵勛以頭觸地,大禮參拜。

    司馬衷鼻子嗅了嗅,喜道:「快快起身。卿何名耶?可帶酒食?」

    「臣名邵勛,正要侍奉陛下進食。」邵勛起身後,拍了拍手。

    很快,便有教導隊士卒開始從馱馬背上解東西。

    邵勛親自動手,在草地上鋪了一層毛毯,放下蒲團。

    士卒們搬來幾張小案幾,又拿來食盒、食器。

    司馬衷下了馬車,面露喜色。

    「陛下巡狩日久,風餐露宿,且先用雞湯。」邵勛拿出一個瓦罐,高舉過首。

    侍者接過瓦罐,想要先嘗一嘗。

    司馬衷出言阻止:「擎天保駕功臣,焉能害朕?」

    天子雖然被人私下裏稱為傻子,但他分得清誰是忠臣,知道誰對他好。在這件事上,卻要勝過不少人。

    司馬衷在蒲團上坐下後,接過侍者舀好的雞湯,大口吞咽起來。

    邵勛又拿出一個飯甑,道:「此乃新城稻所熬之粥。陛下離京日久,當思此物。」

    新城在洛陽附近,曹魏時就以水稻種植出名。

    曹丕就曾評價新城稻:「上風炊之,五里聞香。」

    與新城稻齊名的是河內稻。

    袁准在《招公子》中提到:「河內青稻,新城白粳,弱萁游梁,濡滑通芬。」

    可見,洛陽周邊還是有一定規模的水稻種植的,只不過價格偏高,普通人不易享用罷了。

    司馬衷一聽,連忙放下雞湯,催促侍者給他盛粥。

    司馬穎在一旁咽了口唾沫。

    邵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又有教導隊士卒從馬鞍下解開包裹,取出胡餅,分給隨駕眾人。

    胡餅乾硬,難以下咽,但眾人依然狼吞虎咽,紛紛道謝。

    「此為鵝炙。」邵勛又道:「臣為陛下割炙,稍頃便可啖之。」

    司馬衷連連點頭,讚嘆不已。

    邵勛就這樣不緊不慢地侍奉飲食,十分恭敬。

    到最後,甚至為天子倒了點酒。

    司馬衷一飲而盡,酒足飯飽之後,抓着邵勛的手,有些哽咽:「這麼多臣子,唯邵卿前來迎奉。」

    「陛下,都督糜晃、侍御史庾琛等人正在富平津恭迎聖駕。」邵勛回道。

    司馬衷想了想,記住了這兩個人,道:「此皆忠臣也。朕還都之後,定有賞賜。」

    說完,讓侍從將其扶起,道:「這便回京吧。」

    「臣遵旨。」邵勛說完,天颳起了一陣寒風,他立刻脫下披風,道:「寒風勁疾,陛下且披此假鍾,以御風沙。」

    司馬衷愣愣接過,侍從連忙為其披上。

    假鍾就是披風、斗篷,因形如鍾而得名。

    因北人多騎馬,假鍾是一種非常常見的服飾,能防禦風沙,又不妨礙行動,故穿用甚多。

    在南方,假鍾就不常見了,被視為一種非正式服飾。

    南朝梁時,劉顯將去尋陽,諸人約定送行。他拿出十匹絲帛,說餞行那天如果誰穿着奇特的衣服過來,這些絲帛就是他的了。

    當天,周弘正着綠絲布褲,披繡假種(鍾),軒昂而至,奪標取帛。

    南北風貌之不同,可見一斑。

    司馬衷披上假鍾之後,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覺暖和多了。

    邵勛又至自己的戰馬旁,從留守軍士那裏取來馬槊,至聖駕旁,道:「陛下,且容臣護駕前行。有臣在,定無賊人敢衝撞聖駕。」

    司馬衷眼睛紅了。

    有此忠臣,何愁天下不太平!

    見天子默許了,邵勛又使了個眼色。


    陳有根會意,趁着馭手沒反應過來,搶先佔了位置,為天子駕車。

    「陛下,此為幢主陳有根,忠貞不二,勇冠三軍。」邵勛介紹道。

    「陳有根」天子默念了一下,道:「有壯士駕車,邵卿護衛,朕無憂也。起駕吧。」

    「諾。」陳有根應了一聲,穩穩地駕起馬車前行。

    邵勛披甲執槊,步行護衛。

    教導隊士卒紛紛回到馬上,聚攏過來,緊緊跟隨。

    伴駕的官員、公卿、宗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小小的中尉司馬,好會啊!

    天子對他印象極佳,眾人也承了些人情,今天的風頭幾乎全讓他一個人搶了。

    有些消息靈通之人,聯想到邵勛驅退張方,力保洛陽不失的事情,心中有數了,開始悄悄打聽他的家世。

    司馬穎臭着一張臉,故意落在後面,但耳邊依然傳來一陣陣「聒噪」。

    「邵勛年齒幾何?門第幾品?」

    「其人可已婚配?」

    「東海王可看重此人?」

    「他若能當上郡國太守,便可為吾佳婿。」

    諸如此類。

    「太弟,寄人籬下之時,當隱忍為重。」費立悄悄靠了過來,低聲說道。

    司馬穎緩緩點了點頭,神色黯然。

    僅僅一年之前,他出兵二十餘萬攻打洛陽。

    彼時兵眾迤邐而行,鼓聲綿延百里。出師陣容之盛,百年未見。

    這才過了一年,形勢便急轉直下。

    鄴城被王浚攻破,死者無算。

    他則帶着家人倉皇出奔,無處可之。

    怎麼會這樣呢?

    司馬穎懷疑完人生,又抬頭看向那個披甲執槊的軍將。此人恰如旭日初升,前途無量,與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世間之事,撲朔迷離,直讓人難以適從。

    ******

    沒有追兵的情況下,一路走得還算順遂。

    十月初九清晨,聖駕過浮橋,至黃河南岸的富平津。

    霎時間,渡口處鼓樂齊鳴,熱鬧非凡。

    剛剛下車的天子又被感動到。

    邵勛不着痕跡地擠到了侍從身前,攙扶住天子。

    「眾卿眾卿」天子哽咽,灑下兩行熱淚。

    「臣等恭迎聖駕。」糜晃、王衍帶頭,紛紛拜倒在地。

    「眾卿平身。」司馬衷帶着哭腔喊道。

    眾人依次起身。

    王衍醞釀了下情緒,道:「陛下北狩,宗廟震驚。臣等居於洛陽,外有賊兵,內有叛逆,艱難奮戰,稍偃兵戈。今迎回聖主,必可重振頹綱,開啟盛業,乃至稼穡連豐,華戎咸泰。大晉——中興有望矣!」

    「大晉中興有望矣!」眾人紛紛賀道。

    邵勛對王衍的「信口雌黃」又有了新的認識。

    天下都這般操行了,他硬是說成要「中興」,厲害厲害!

    王衍此時正雲淡風輕地站在那裏,臉上沒有絲毫異色。

    老江湖了,臉皮算什麼?把控住局面,撈取好處才是真的。

    今天哄了天子一下,天子記着了。接下來的朝政安排,還不是對他言聽計從?至少在司馬越回洛陽之前,他可以穩穩地操控朝政。

    王衍在這邊盤算,那邊的司馬衷收拾心情,問道:「糜晃、庾琛何在?」

    嗯?王衍微微有些驚訝。

    「臣在。」糜晃、庾琛二人應道。

    「你二人之功,邵卿皆已詳述。」司馬衷說道:「朕回宮之後,自有恩賞。」

    糜晃、庾琛二人心下激動,齊聲道:「謝陛下隆恩。」

    司馬衷點了點頭,道:「回洛陽。」

    有這功夫,還不如去華林園看青蛙。文武百官,真不如癩蛤蟆有意思,它們還會為朕叫喚兩聲呢,你們會什麼?咦,這時節好像沒青蛙了啊

    司馬衷的興致一下子小了很多,怏怏不樂地上車後,突然招了招手,道:「邵卿與朕同乘一車。」

    嗯?我真的可以和陛下你開一輛車嗎?

    邵勛大喜,道:「臣遵旨。」

    說罷便上了馬車,繼續披甲執槊,護衛天子。

    王衍的嘴角微微抽動。

    他看着邵勛,邵勛的目光似乎也捕捉到了他。

    新老兩代「影帝」大眼瞪小眼,又都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聖駕離開富平津後,一路向南,兩天後抵達了洛陽。

    大晉天子聖質如初,又回到了他忠誠的洛陽。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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