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推倒舊墓(1 / 1)
發生在154-4號世界上的戰役已經結束。
康拉德·科茲與凡人法斯處理着關於艾達靈族的一切事項,他們討論,分配任務,下達指令,而且為了便捷起見,在這些過程之中,都直接使用了靈族的語言。
這就讓其餘幾名基因原體只能坐在一處,面面相覷,等待科茲安排完畢後,給他們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在那裏,」佩圖拉博強調了第一個單詞的重音,「他,為科茲做了擔保。」
「我們知道,佩圖拉博。」福格瑞姆說,心中突然想起科茲在戰場上剝下的翼龍皮,後來又在亂戰之中掉回了場內。他為此感到些許惋惜,儘管這似乎沒有多少理由。
紫衣鳳凰摘下手甲,活動着他的手指。
「靈族,人類,就讓康拉德·科茲去做吧,還有你,伏爾甘,」他向伏爾甘送去一個眼神,喚醒了正在往靈族方向看去的火龍之主,「這是火蜥蜴的戰功,也許你可以去看看?」
「好建議。」伏爾甘站起來,咧嘴一笑,已經從之前波動的心緒中恢復。「伊布森的事情也是我的責任。我去看看。」
「他的仁慈是致命的。還有,這到底是什麼?」言語不多的費魯斯開口,順便點評了一句伏爾甘。他的視線始終聚焦在佩圖拉博的機械身軀上,「你是怎樣將自己的意識寄托在鋼鐵之上?馬格努斯靈性傳輸技術的特色遷移?」
「為何這樣推斷?」佩圖拉博問。
費魯斯也摘下手甲,在空氣中放鬆因為戰鬥而疲倦的手。銀色的光芒在他的手臂上流淌,像某種獨特的活性物質,具有另類的生命力。
「很像。」他說,「如果伱的另一半仿生皮膚沒有損壞,會與他的塑型軀殼技術更加相似。」
馬格努斯聽起來終於研究完成了他的軀殼轉移技術。佩圖拉博想。他自己的努力竟有成功之日?簡直是個奇蹟。
「也許是他的技術與我的技術相似呢?」佩圖拉博小小地開了一個玩笑,搖了搖頭。
福格瑞姆是唯一笑起來的人,考慮到剩下的費魯斯和羅格·多恩的性格,這已經算是成功的玩笑話了。
笑過之後,福格瑞姆輕輕咳嗽一聲,擺正姿態,動人的臉龐因嚴肅而更顯精美,「若你想要將你與康拉德·科茲的結識,化作鋼鐵勇士軍團無數秘密中的又一條私隱,我們會尊重你的意願。今日之後,帝皇之傲的掃描陣列可以假設,它並沒有見過一台陌生的機械。」
「一樣。」費魯斯說。「不過,優秀的技術值得共享。」
「以你的意願為準。」多恩補充。
「還有你,多恩。在諾斯特拉莫,你在向康拉德暗示我的存在。」佩圖拉博沉吟片刻,「是的,我們兩個都在。」
多恩冷峻的臉龐上划過一抹微笑。「對你,」他說,「是一個好消息。」
「是的,對我而言。」佩圖拉博微微頷首。「我想,對帝國亦然。」
福格瑞姆撐着下巴,看着這兩人打他們的啞謎,不僅沒有面露困惑,反而頗有些津津有味。
「又一次,」他戲劇性地說,「鋼鐵勇士與帝國之拳之間的謎團。就像日出和日落一樣不可或缺或者就像星球引力一樣不可或缺,畢竟我們剛剛經過了永夜的諾斯特拉莫。」
「並沒有。」多恩反駁,攤開戴有明黃手甲的手掌,「我們不會無端製造秘密。」
佩圖拉博用他的機械嗓子嘆了一口氣,「不要並用一個人稱代詞,羅格·多恩,你不會無端製造秘密,我也不會無端製造秘密。」
「我能感受到其中的區別,但我認為這是不必要的糾正。實際上,這會造成反向的語義強化效果。」多恩認真地說。
「我覺得你只是沒有聽懂佩圖拉博的暗示,羅格。」福格瑞姆聳了聳肩,白髮在他的肩甲上垂落,微微發光。
「而他正在從字面的含義對我進行反駁。」佩圖拉博說,「某種意義上,這也是有意義的討論。」
羅格·多恩重新將雙手搭在一處,「佩圖拉博是對的,同時,我能聽懂這句話中的幽默部分。如果真的需要我解釋」
「他們何時能夠完成討論?」費魯斯銀鏡般的眼中映照出伏爾甘的所在之處。
多恩默默閉上嘴,和其他基因原體一起,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
伏爾甘跟在康拉德·科茲身後,向着原本位於結界中心的世界神殿走去。擋住神殿大門的巨石已經被挪開,他們一路深入石窟,穿過繪有靈族符文的長廊,向神殿的核心靠近。
「所以」伏爾甘問,同時打量着壁畫中延出蛇尾的網道蛇符文,「依你的話來說,靈族之內亦有不同的派別?」
「確實如此,不過這只是一種陳述,我無意為任何靈族捍衛他們的聲望。」科茲說,帶領伏爾甘一步步邁下台階。這裏的所有詭異圖騰與褻瀆神像,都令伏爾甘無法感到快樂。
「我有一件東西要展示與你,伏爾甘。」科茲說,讓開位置,令跟在他身後的伏爾甘,能夠直接看清圓形神殿的中心。
凡人,毫無疑問的人類凡人正成群地聚集在此,畏懼地仰望兩名原體高大的身軀;他們的牧師輕輕呢喃着,溫和地安撫每一名受驚的原住民。
伏爾甘的視線自然地被圓形廳堂中心的亮光吸引。
一圈明亮的火環之光照亮了一個被捆綁在石柱上、遭到一根金屬長釘貫穿的虛弱靈族。她奄奄一息,僅僅靠着將她束縛的刑具保持直立。
當伏爾甘看清那個靈族的面容時,往昔的記憶瞬時湧來,如夜曲星火山噴薄後遺留的殘灰,遮天蔽日地翻滾不休。
「黃昏幽靈」他低聲說,雙拳不由自主地握緊。
這正是昔日肆虐夜曲星的靈族劫掠者,當眼前這名女巫夢魘般歹毒的兵刃劃破鐵匠布羅哈爾的腹部,將那名英勇的凡人開膛剖腹時,伏爾甘在場。
他的拳頭回憶起擊飛女巫時的觸感,以及女巫竟然得以落荒而逃,穿過狹縫不見影蹤,徒留一地煉獄狼藉時,他內心深深的無力。
「根據帝國的法律」科茲的聲音幽幽而來,伏爾甘猛地吸氣,從回憶中掙脫。
科茲凝視着他沉痛的面容,輕柔地繼續說:「二級謀殺,即謀殺至少二人以上平民,最低十年奴役刑;褻瀆真理罪,一級傷人罪,故意襲擊貴族,公僕,判終身奴役,機奴,或死刑;二級故意多次襲擊平民,三至十年徒刑;二級普通綁架,二十年至三十年奴役;武裝搶劫,判十至二十年奴役;縱火,判死刑或懲戒營」
「既是在帝國原體之母星,便按帝國的刑罰定罪;如此種種罪行,不再一一列舉;私以為,當判五百至七百年限的奴役,或作為機僕使用直至報廢,較為符合帝國的評判標準。」科茲停頓了一下,「但我將這名巫靈交給你,伏爾甘。因為更加具體地說,她作惡之地位於你的管轄區域。」
康拉德·科茲按部就班的判罪,反而撫去一層伏爾甘心頭的怒火。
如果科茲不在此地,不論人類或靈族,他恐怕會將這一洞窟中的所有人都以火焰淨化,因為他們不可能服從帝國的管束。但科茲提供了另一種可能,從這一角度上而言,伏爾甘對他心懷感激。
「按照科摩羅的法律呢?」伏爾甘問。
「科摩羅不會對劫掠者處刑,除非她是一名敗者。」科茲說,走向巫靈,俯身捏起她的臉,觀察黑心陰謀團在額角刻下的穿心刃圖紋,「但在我的規則中,她將贖罪,直到罪孽得以償還,血手得以洗淨。夜鬼王庭是贖罪者的洗罪囚籠,而非無罪者的伊甸樂土。」
他放開巫靈,讓她的頭重新垂落。
「但在這之中,有一個問題。」他看向伏爾甘,「你認為,她有能夠贖清罪惡的一日嗎?」
伏爾甘聽見自己熾熱的血液在動脈中汩汩流淌,儘管依然憤怒,他卻回答:「任何人都有還清債務的一日。」
「你為了我這樣說,伏爾甘。這就是我為何要將她交給你。」科茲微笑,不是平常詭譎的冷笑,而是一次平和自然的微笑。「你來全權判處她的生死,她不會屬於夜鬼王庭。」
「我記住了。」伏爾甘點頭,又追問:「你怎麼知道我認識她?」
科茲向伏爾甘伸出手,示意他遞上手掌。隨後,他抓住伏爾甘的手,蒼白指腹占卜一般划過掌紋,帶着他繼續往神殿深處前進。
「相信,或者不相信,我是一名失敗的遠見者。」他說,放開伏爾甘,搓了搓手指,「我總能看見真假交錯的未來。那都是尤為奇異的故事,伴我度過我成長的時期。我用它們虛度着每一個長夜。」
「你看見了?」伏爾甘選擇相信。「難怪你打我的時候,動作那麼熟練。」
「我想,是的。」科茲說,笑了一笑。
他們穿過迴廊,聽見潺潺的水聲。岩洞深處的流水繞行着石壁,水流所經之處青苔蒼蒼,濃綠淡碧交織成幽然緞帶;石壁上,符文熒光明滅,留有水汽之痕。
沿小道行至深處,眼前景色豁然開朗,溪流泉水,深瀑游魚,石壁環繞,方碑散落,幽藍碧枝叢生旁側,自有一層絨絨熒光,點亮一片僻靜冥思之所。
兩根骨白彎弧分立左右,框定的區域之內光彩已熄。網道大門暫且閉合。
「這是世界歌者與世界之魂歌唱的地方。」科茲介紹道,邀請伏爾甘與他一起在一塊黑曜巨石上坐下。「讓我想起一些夢境。我穿過墳塋,走過隧道,見到我的子嗣在禮堂中聆聽我的妄言。」
他搖了搖頭,俯身,潔淨的黑髮隨之垂落。
科茲一邊在水塘中清洗先前戰鬥中弄髒的手,一邊對伏爾甘說:「我看見你殺死了一個靈族。」
「我的確會這樣做為了帝國的遠征,我必須毀滅一顆信仰異族的星球。」伏爾甘維持着他的聲音,皺起眉頭。「他們將成為受害者。你改變了這顆星球的結局,兄弟。」
「不是這件事。」科茲甩了甩手,找不到乾淨的布料擦乾,便暫時將手懸空搭在膝上。「是在哈拉坦,十二名靈族被當做神去崇拜;抓捕過程中,一場暴亂爆發,你在憤怒之下,用火焰噴射器燒死了其中的十一個。」
「還有一個?」伏爾甘疑惑道。
科茲望着自己濕漉漉的手掌。
「一個艾達小女孩。」他說,「偏轉力場救了她一命。她舉手投降,你還是燒死了她。」
「一個小女孩?」伏爾甘重複了一次,無言以對。他不能說他真的不在乎。「然後呢?」
「我嘲笑了你,我說我們都是冷血的殺手。」他停了一會兒,傾聽流水的聲音,才接着說:「但你其實不是,伏爾甘。」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伏爾甘驚詫於科茲的評價。「我」
他怔然,聽着水聲一滴一滴地落入深潭,眉頭漸漸舒展。
「我會做到。」伏爾甘鄭重地說。
「做到什麼?」科茲饒有興趣地問。
「保有良心。」伏爾甘宣佈。這並不容易,甚至可能稱得上愚蠢,但他會完成這一切。
科茲沒有回答。
「在我的夢境裏,我見過三塊墓碑。第一塊屬於諾斯特拉莫。」他說。
「你的母星?」伏爾甘有些緊張,「它怎麼了?」
「被一個精神崩潰的瘋子毀滅了。我會盡力確保此事不存於世,但如果那個瘋子出現,你將會是最有可能取他性命的人。畢竟黑暗從未真正遠離。」
「別這樣傷感,」伏爾甘抱了抱他,動作很輕,控制住了力量。
他隨後發現自己戰鬥帶來的滿手髒污還沒有時間清洗,但科茲用他能提供的最溫和的默許,回應了他的擁抱。
「第二塊墓碑屬於一隻偉大的天使。」科茲突兀地笑了一聲,「我們的區別又在何地?不過都是死於天命。」
伏爾甘關切地看着科茲,後者聳了聳肩,「不,無事。我只是在想我的下一站將往何處而去。」
他思考着說:「如果預言裏還是有那麼少許的準確性此時正是843年,我回一次泰拉,接着恰恰可以往一顆星球而去。」
「巴爾的二號衛星,聽起來如何?」科茲咧了咧嘴。
「我不知道那是哪兒,兄弟。但聽起來不錯。」伏爾甘鼓勵道。
「改變。」科茲說,笑容變得純粹。「我很好奇這會帶來怎樣的改變。」
「第三塊墓碑呢?」凡人法斯說。他突兀地出現在兩名基因原體面前,一身粗布,姿態自在。
「一把椅子。」科茲平視法斯,「那是一把椅子。」
「真有創意。椅子的主人是誰?」法斯問。
「那是一個凡人,」科茲的笑容淡去,從法斯的身上,他看到了一個更加龐大的影子。
他感到自己接下來的話語將變得艱難,一股威壓抑制着他聲帶的顫動。
他聲音顫抖,凝望祂仿佛流出血淚的面龐,說完了他不願陳述卻必須要說的預言:「一個父親,剛剛用石頭殺死了他的兒子。」
法斯閉目,須臾,睜眼。他粲然微笑。
「謝謝你。」祂說。「那麼,泰拉再見。」
注1:刑罰標準來自跑團書;
注2:殺死一個靈族女孩,事件出自《Vulkan Lives》第十章;
注3:對帝皇的預言,來自《The End and the Death》第三冊,第十部分第17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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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推倒舊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