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思想衝突(1 / 1)
而馬洪和段飛霞也立刻感覺到了房間中這種陡然浮現的沉悶氛圍。
事實上剛剛林星和手機進行對話的時候,他們便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
只不過還沒聽清林星在和手機另一頭的人在說着什麼,氣氛便突然產生了激烈的變化。
「這種氛圍……」
段飛霞看着還在盯着手機屏幕的林星,心中暗道:「和師父每次被人發了那種表情包的時候很像……不,感覺要更嚴重一些,所以他是在網上和人吵了起來,並且已經到了互相侮辱全家的程度?」
一旁的馬洪卻是微微後退,他感受到了一種強者間爆發衝突的氣氛,而能夠隔着網線就和人干架的強者,據他所知當今世上應該也只有兩個。
他咽了咽口水,心中想到:「這下麻煩了,一會如果真打起來,豈不是我們師徒都要被波及進去?」
想到這裏,他便要拉着段飛霞一同後退。
而看着滿臉疑惑的段飛霞,他解釋道:「一會如果打起來了,不要多想,第一時間和我一起跑。」
段飛霞不解道:「啊?」
馬洪嘆道:「你年紀太輕,還沒經歷過那種絕世強者間的衝突。」
「以師父我混跡江湖多年,親眼見證過一場場頂尖強者戰鬥的經驗來判斷,頂尖強者一旦發生衝突,那解決衝突的方式便是戰鬥,而戰鬥中的主要內容包括但不限於嘴臭、裝逼、殺路人和破壞環境……」
「而一旦像我們這樣的普通強者被捲入這種絕頂強者的戰場,更是會淪為他們發癲的背景板,我們的各種小丑行為都將成為他們實現精神滿足,建設心理優越的途徑,最後被碾碎鬥志、轟出內傷都屬於是走運的那一批……」
段飛霞遲疑道:「不……不會吧?他看上去只是在手機上和人吵架……」
「呵,只是吵架?」馬洪看着自己徒弟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樣無知的嬰孩:「你知不知道當初的天外之戰,起因就是林星自己和自己吵架引發的?」
而就在馬洪拉着段飛霞一路退到了寢室大門,處在一種隨時能跑出去的狀態時。
一道女聲從林星的體內傳了出來:「你們不要打架啊!」
「我不准伱們師兄妹相殘!」
斷劍勸說道:「你不用勸啦,到了他們這種境界,光靠語言是無法說服對方的。」
他微微一嘆,語氣中似乎充滿滄桑:「當雙方的選擇出現衝突時,那就只有以真正的力量和意志進行最深入的碰撞,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手機中傳來了趙婉兮的聲音:「說的不錯。」
「師兄,我不支持你繼續對抗仙庭的做法。」
「但我們之間的矛盾,不一定要用真正的戰鬥來解決。」
只見一股淡淡的光輝從手機屏幕上泛起,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之中,一隻纖細的手掌竟然直接從手機屏幕里伸了出來,對準了林星的方向。
「師兄,有興趣用我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嗎?」
看着從手機屏幕里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林星哈哈一笑,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師妹,你的進步比我想像中還大,不止是自己能夠在網絡和物質世界中進行轉移,還能幫他人也完成連接嗎?」
說話間,他已經伸手握緊了趙婉兮的手掌,期待道:「來吧師妹,盡情施展你的手段,讓我好好感受你這些年苦修後的成果。」
下一刻,林星便感覺到手臂中像是傳來了一股拖拽的力量,好似要將他整個人的意識都拖入那手機屏幕之中。
他並沒有反抗,而是任由趙婉兮的力量作用於他的身上。
轉眼間現實世界裏的手機、桌椅、房間都已經消失不見,出現在林星面前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海洋。
但林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和元神都仍舊處在現實世界,眼前的感官變化只是一種信息上的連接,只要他願意便隨時都會回歸現實世界。
林星明白這是趙婉兮故意留下的破綻,就是展示一種她並非是要控制或者暗算他的誠意。
而他也感受到了這種誠意。
於是林星淡定地盤坐在了這片大海上,開口說道:「看樣子你也不是想在這數據世界中與我斗上一斗,那就是想跟我論道了?」
他看着眼前這波瀾壯闊的海洋,似乎能看到海水中有無數的數字沉沉浮浮。
不……應該說眼前的整片大海本身就是由無數的數字組成,而這些數字又能化作各種文字、圖像、視頻浮現在林星的腦海之中。
「師兄,這裏是我所構建的虛海,匯聚了我記憶中的一切數據。」
趙婉兮赤着一雙粉足踏在這片數據的海洋上,腳尖輕輕撩起一片水花,便能看到濺起的水珠中似乎有無數人的光影一閃而逝。
「師兄,你覺得人的意識是如何形成的?」
水花閃耀中,各種社交平台、新聞媒體、通訊軟件中的信息一一在林星面前閃過。
北部平原局勢新進展天地大變,世界亂戰了這麼久,政府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還不將鏡世界的敵人剿滅!
安全署媒體發言人表示,西海戰場已被投放超過一百萬噸爆炸物,軍隊在過去一個月中對當地超0個靈穴發動了襲擊……
爸!新國部隊就要打過來了,我們必須搬去東海市,收到了立刻回我。
趙婉兮的粉足微微沒入海面,輕輕在其中攪動了一下。
「人的意識,是環境的反射。」
「不同的環境,不同的信息注入,造就了不同的意識。」
「而有意義的討論,應當是將自己腦海中的信息輸入到對方的腦海之中,才能讓對方理解自己,甚至思考出一樣的結果。」
「所以越是能將自己腦海中的信息準確輸出的人,就越是有機會說服對方……」
林星順着對方裸足沒入海水的位置,似乎能看到各種在社交平台上的爭吵畫面,他微微一笑道:「看樣子這是你這幾年在網上跟人吵架的心得?」
趙婉兮隨意道:「網絡嘛,噴人和被噴就像是呼吸一樣正常。」
「但往往越是普通的事情,才蘊含着天地間的至理。」
「我在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中,逐漸領悟了意識和意識之間的區別。」
「就好像網絡中一個又一個的圈子,因為每天接受相同的信息,所以他們對同一個事物的看法往往會更為接近。」
「每一個人都是由這一生所接收的信息所塑造。」
「從小到大看了哪些書,學了什麼東西,上了什麼課,老師的話,父母的話,甚至是網絡上的一個視頻,一個段子,一個圖片……這一切信息的集合,最終塑造了一個人的意識,影響到人在一生中的每一個選擇。」
「就好像此刻的你和我。」
只見趙婉兮伸入海面下的裸足再次抬起,整片海面隨之劇烈搖晃了起來,竟在遠方掀起了一波波海嘯似的浪潮。
「師兄,你是否願意看一看我這些年來看到的世界?」
撲面而來的海嘯之中,有鏡世界的弱肉強食,有現世的戰火紛飛,有城市崩塌,有強者激鬥,有黎民悲泣……一幕幕的光影組成了趙婉兮的經歷。
從鏡世界趙家渡過的童年,到天地大變開始後的亂世,趙婉兮看到、聽到的種種信息在林星的面前快速閃過。
但趙婉兮知道以師兄的修為,哪怕僅僅是一閃而過,對他來說也是極長極長的時間,足以看個清楚,並牢牢記在腦海之中了。
……
夜視的攝像頭畫面中。
滿臉淚水的曾犁從床上甦醒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一旁,卻是摸了一個空。
他立刻回想了起來,他的妻子和女兒都已經死在了西海的戰場上。
最初抱着屍體坐在戰地醫院外的他,並沒有感受到什麼撕心裂肺的痛苦,僅僅是有一種虛幻的茫然。
就好像整場戰爭,無數死亡,滿眼的廢墟,鼻尖的硝煙味,手上刺痛的燙傷,妻女僵硬的屍體……這一切都僅僅是一種幻象一般。
直到每個深夜從濕透的枕頭上醒過來,一次次意識到自己再也觸摸不到妻子柔軟的身體,再也聞不到女兒清香的頭髮,再也聽不到她們歡快的笑聲……痛苦便像是潮水一樣湧來。
他沒有辦法再活下去,死亡已經是唯一的解脫。
但至少在解脫之前,他還要做一些事情。
……
無人機的鏡頭中。
匍匐在山崖上的曾犁正將手中的狙擊槍對準了數百米外的山道。
看到山道上出現的道士時,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將槍口緩緩瞄準了對方。
伴隨着一聲槍響,道士的身上濺起一團團血花,便化為一具屍體倒在了地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道士,曾犁的臉上閃過一絲激動之色。
……
跌跌撞撞的攝像頭中。
一隊身穿迷彩服的士兵正在山間前進。
突然間,恐怖的呼嘯聲從後方傳來。
「是罡氣!快散開!」
伴隨着一聲呼喝,士兵們紛紛朝着周圍的樹林散開。
但下一刻便見一道金色人影一閃而過,一名戰士便已經飛上了天空,最終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內陷的胸口上滲出一團團鮮血,他扭動了一下身體便徹底失去了氣息。
激烈的槍聲、慘叫聲在視頻中不斷響起。
不斷晃動的畫面中,到處都是斷肢殘臂,剛剛還在趕路的士兵們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群屎尿一般的東西,就憑你們這些習得的微末技藝,也敢來新國搗亂?」
終於,金色的人影停了下來,一把捏住一名士兵的脖子,將之高舉了起來,獰笑道:「怕嗎?求我的話……」
呼!一道人影猛地撲了上去,死死抱住了金色人影。
下一刻火光便從那人影身上炸開,將三人齊齊吞沒。
「開!火!」
嘶吼聲中,黯淡的金色人影磕磕絆絆地走了出來,滿臉是血的他狂怒地看向鏡頭的方向:「你們這些狗屎……」
下一刻,黯淡的金光徹底消失,他的頭蓋骨被子彈掀開,整個人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鏡頭極速移動了過去,掃向那兩名已經血肉模糊的人形。
緊接着鏡頭後方伸出一隻手槍,槍口對準了其中一具還有氣息的人形。
曾犁的聲音從畫面外傳來:「兄弟,你們先走一步,我晚點就來。」
……
無人機的夜視鏡頭中。
沖天的火光正在村落中亮起。
一道人影一邊四處點火,一邊開槍將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村民打死。
直到殺死了全村上下的每一個人,曾犁才停了下來,看着被火光吞沒的村子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無人機中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曾犁,擅自離隊,屠殺平民,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錯誤?」
狂笑着的曾犁抬起頭,看着半空中的無人機呵呵笑道:「不是他們告密,我們怎麼會中埋伏?」
「這個世界中就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只有讓這個世界的畜生也都感覺到痛,感覺到怕,他們才不會把現世當成獵場,一個個都想要往現世跑。」
「與其整天那麼被動抵抗,不如殺到他們怕。」
「比屠殺的速度,難道我們會比不過他們嗎?」
無人機中傳來一聲嘆息:「你瘋了。」
……
監控攝像頭中。
無數槍口的瞄準下,曾犁憤怒地說道:「你們要抓我?」
對面的士兵臉上帶着一絲畏懼,緩緩說道:「曾長官,你想要跨越靈穴必須接受檢查和後續監控……」
曾犁冷笑起來:「你們是在害怕我嗎?」
士兵解釋道:「所有掌握了第二傳承的人,回國後都需要接受1天的監控,這是規矩。」
曾犁深吸了一口氣,良久後說道:「那就照規矩來吧。」
……
趙婉兮看着一個又一個的圖文資料,還有各種視頻,淡淡總結道:「在一次次的屠殺中,曾犁反而變得越來越強大,很快就成為了當時現世強者中少數掌握了第二傳承的人。」
「不過那個時候的他,雖然情緒已經越發極端,越發自我,但仍舊因為過去的生活慣性,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直到夏國和新國開始和談的那一年。」
「曾犁在新聞里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叫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人。」
「那人是夏國要釋放回新國的一名鏡世界犯人,也是殺了曾犁的妻子、女兒的人。」
「曾犁襲擊了當時運送犯人的車隊,斬殺了除司機以外的所有人。」
「後來他在夏國和新國的聯合追捕下四處逃竄,一路上越殺越多,其中還包含了超過三百名現世人……」
就在曾犁的各種資料浮現於林星面前的同時,更多更多和曾犁相似的新聞、情報一個個冒了出來。
「曾犁的情況絕非是個例,類似這樣的例子我隨隨便便就能找出成千上百個來。」
「不論是鏡世界,還是現世,在天地大變靈機翻湧之後,所有實力增長迅猛的修煉者,他們共同的特點便是有着極端的情緒,且行事任意妄為。」
「越是胡來,便越是強大,越是強大,便越是胡來。」
「如今現世的穩定,只不過是靠老一輩掌權者在支撐罷了,他們保留着過去的思維慣性,又因為年紀的關係修為增長也少,所以才沒有受到太多影響。」
「但隨着他們老的老,退的退,當現世的新一代強者們逐漸掌權後,你覺得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趙婉兮用白嫩的腳趾輕輕點了點下方的虛海,便看到各種發生在海外各國的亂象浮現出來。
有強者劃分地盤,各自建國的某個海島。
有統治者被斬掉腦袋,正搶班奪權的某個小國。
還有一片混亂,徹底陷入無政府狀態的某個草原。
「師兄……」趙婉兮一臉絕望地看着林星:「我討厭我出生的趙家,討厭河溪府,討厭新國,我真的討厭鏡世界那種全是瘋子的地方……」
「但現在看來,靈機翻湧後的現世,已經無可避免地走上了鏡世界的老路。」
「強者才能主宰的世界,想要變得強大卻一定會走向癲狂……只要環境沒有變化,那這就註定是個沒有希望的世界。」
「現世的各大強國不論如何努力,如何掙扎,最終也只會培養出和鏡世界沒有區別的瘋子。」
「而要改變環境,就要打破仙庭的佈置。」
「但可能嗎?就算你變得如何強大,仙庭只要削去你的修為,就能叫你從頭再來。」
「靈脈的一次動盪,就能讓整個世界再也沒人可突破到第四傳承。」
「邪氣的一次轉移,就能讓一個世界的人思維變化。」
「師兄,你能拿什麼來改變這個世界?」
林星看着眼前虛海中沉沉浮浮的無數現實,沒有回答趙婉兮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能找到大光明佛嗎?」
……
現世。
原白鷹國東北處,現光明佛國的土地上。
城市中到處都是各種造型各異的佛像。
廣播中時不時傳來陣陣佛經的誦讀之聲。
夏劍龍盤腿坐在佛像面前,一邊敲打着木魚,一邊卻是眼珠亂轉,臉上滿是不耐之色。
來到佛國已經一年時間,他卻是越來越不習慣此地的生活。
原本的他在夏國為景詩語工作,但眼看着林星大概率是死在了月球上,夏國勢弱,新國又越來越咄咄逼人,夏劍龍便想着早做打算,找個新的靠山。
新國那邊這幾年他得罪人太多,已經不敢回頭。
倒是大光明佛實力高深,不在四大仙帝之下,所建佛國更是孤懸白鷹國東北,遠離兩界戰場的第一線,成為了夏劍龍心中最好的選擇。
而且他還聽說佛國中一切工作都有各種佛陀進行,治下百姓什麼都不用做,乃是天下第一幸福的國度。
但夏劍龍來了才知道……
「都是狗屁,媽的整天念經拜佛,再這麼搞下去我是真要瘋了。」
六年的時間過去,如今的夏劍龍雖然沒有掌握第三傳承,卻也已經達到了第二傳承的巔峰。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堂堂一個二傳巔峰的強者,還曾經操手過神龍幫這麼大的盤子,來了這裏卻只被安排天天拜佛。
就在這時,上方的一名老和尚猛地瞪了他一眼,低喝道:「專心。」
看到這老和尚肅穆的樣子,夏劍龍卻心中越發不滿。
這個叫慧音的老和尚就是一個將天賦放在第一位的人,這世間所有的人在他眼中似乎就只分成兩類。
一類是真正的強者,另一類是未來的強者。
至於其他人?在他眼裏似乎就是純粹的空氣,或者說拜佛的工具,念經的牛馬。
而顯然修煉多年卻仍舊在第二傳承的夏劍龍,在這慧音的眼裏便是念經的牛馬,最多是比較強壯,很適合加班拜佛的牛馬。
夏劍龍猛地站了起來,看着慧音說道:「我不是來這念經的,我要見大光明佛!我有重要的情報向他報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