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波瀾(1 / 1)
另一邊,潘府止水詩會。
詩會設在潘府的龜鶴園,這是一處古色古香,頗為大氣的園林,此時一盞盞繪有燈謎的花燈佈局期間,眾人便在園林當中擺開宴席,女人居於一邊、學子居於一邊,主人與一干有名氣地位的淵博宿老又是一邊。
一個清倌人嗓音輕靈的吟誦着今晚的優秀詩作,一張張的寫了各色詩詞的箋紙,在眾人手上傳來傳去。
這裏的氛圍,相比濮家的濮園詩會,少一些奢華,多一些莊重。
畢竟,這裏不但聚集了眾多才子,也有幾個重量級的客人。
但,各色表演仍將氣氛烘托得活潑又不失古雅。能夠來到這次詩會的多是名聲頗盛的頭牌,她們顯然為此花過不少的心思。
此時,秦嗣源坐於宴席的一側,他的旁邊是穿着相當貴氣的康賢。一般來說,到了這個時間,真正的好詩詞都已經出現了。
康賢道:「秦公,麗川詩會李頻的這首中秋對月,相當不錯,雖說文無第一,但照我看,今晚怕是這首詩要最出風頭。」
秦嗣源拿起一首:「碧天如水,湛銀潢清淺…」
「曹冠的這首詞也不錯,以我看來,今夜最好的兩篇,便不出其二。」
此時,止水詩會的曹冠與麗川詩會的李頻的確是江寧最負盛名的才子之一,下方的眾人,也多贊成這個說法,下意識的將他們兩人的詩詞做着比較。
正在這時,又有人送了新的詩詞進來,分成三份由眾人傳看。
大家都不太在意,這個時候,真正的好詩詞已經出來了,或許還有不錯的,但不會那麼出彩。
三頁宣紙很快傳開,有一頁傳到秦嗣源與康賢這邊,秦嗣源拿起來看看,明顯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釋然。
康賢見了大奇:「秦公,為何如此表情,難道又有一首大作。」
秦嗣源大笑道:「還真是一首大作,康公,此人你我二人都認識。」
康賢好奇道:「哦,你我二人都認識,這樣的人可不少,到底是哪位大才。」
秦嗣源把宣紙遞給他道:「自己看吧。」
康賢接過,先去瞧下面的落款,驚訝道:「竟然是寧小友!」
說着,又去瞧上面的內容了,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
慢慢的把這首詞讀了一遍,康賢把這首詞讀了一遍,露出滿臉驚訝之色。
「好詞、好詞…」
轉頭看一下秦嗣源:「這…這真是寧小友有所寫?」
秦嗣源道:「上面不寫着嘛,蘇府,寧毅,寧立恆。」
康賢談道:「我也知寧小友是有才的,沒想到竟有如此大才。」
秦嗣源也感慨道:「前些日我還曾告戒寧小友,若苦讀幾年,未必不能借詩會揚名,未曾想…」
兩人感慨幾句,這首詞此時已經漸漸傳開,大家都有一定的鑑賞能力,自然知道這首詞的不俗,紛紛讚嘆不已。
有人問寧毅是誰?蘇府是哪家?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沒人吭聲。
半晌,才有人說道:「我倒知道蘇府,也知道有個叫寧毅的,就是不知是不是一個人?」
有人接道:「既然是蘇府的,就叫寧毅,怎麼會不是一個人?」
那人見大家看過來,小聲道:「可他是個贅婿。」
見大家面又不解,連忙又說道:「我家與蘇家有一些生意往來,聽說蘇家小姐蘇檀兒前段時間招了個贅婿,就叫寧毅。」
「不過,寫水調歌頭的寧毅如有如此才華,必然不會是蘇家的贅婿寧毅。」
大家議論紛紛,點頭贊成。有這等才學,誰會當贅婿,自然不是一個人。
又有人喊來剛才送來水調歌頭的小廝,詢問情況,結果令眾人大吃一驚。
這位寫水調歌頭的寧毅,竟然就是蘇家的贅婿寧毅,據說當時和蘇家的小姐蘇檀兒一起赴濮園詩會,中途無聊就要退場,被幾個公子哥用話語架着,非要他一展才華。
寧毅無奈,這才揮毫潑墨,寫了這一篇水調歌頭擲筆而去。
這番話頓時引爆了現場,眾人議論紛紛,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有如此才華的人,竟然是蘇家的贅婿。那蘇家小姐蘇檀兒,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這時,更多消息傳了過來,眾人又聽說寧毅親口承認,這首詞不是他寫的,是一個叫東坡的道士寫的,他也是聽來的。
大家剛要鬆一口氣,覺得這才合理。
可緊接着更詳細的內容傳過來,寧毅確實說他是聽一個叫東坡的道士寫的,不過確實夢裏聽說的。
眾人一片愕然,夢裏聽說的…夢裏能聽到這般佳句。
一瞬間大家議論紛紛,有的相信是寧毅寫的,有的覺得一個贅婿寫不出這麼好的詞,說不定真是夢裏夢到的。
秦嗣源和康賢也不加入,互相看了看,笑而不語。
……
同樣在潘府的後院之中,參與表演的女子們正在房中化妝或休憩,止水詩會離她們僅一牆之隔。
能來這裏表演的,大都是在秦淮和有一定名氣的清官人或者花魁,各有各的過人之處,若是普通詩會,她們一個便能挑大樑,這裏卻是才子佳人趨之若鶩的止水詩會。
今日這裏最有名的兩位,乃是金風樓的元錦兒與引春閣的陸采采。
房間內,元錦兒正對着銅鏡上妝,丫鬟扣兒在旁邊調笑道:「小姐,你不知道,剛才表演,那曹公子一直看你,連眼都不捨得眨。」
元錦兒瞪了她一眼:「多話!我演的好,他們自然要看我,有什麼奇怪的。你倒是對曹公子關心的很啊!」
扣兒小臉微紅:「小姐!」聲音拉的長長的。
過了片刻,覺得無聊,又開口道:「小姐,你覺得今晚誰的詩好?」
元錦兒笑了笑:「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又沒有一定的標準。不過,李公子、曹公子寫的確實不錯。可惜,不曾見其他好詩。」
聊了幾句,扣兒出去看稀奇,片刻後又跑了回來:「小姐小姐,又有好詩詞了,聽說比李公子曹公子的還好。」
元錦兒頓時露出好奇之色:「比李公子曹公子寫的還好,這可難得,可知是誰寫的?」
扣兒道:「聽說是蘇府的寧毅,濮園詩會那邊傳過來的。」
元錦兒疑惑道:「蘇府?」
一名女子接道:「濮園詩會是濮家辦的,商賈居多,怕不是開布行的那個蘇家吧。」
又有人道:「可是,這人不姓蘇姓寧,難道是蘇家請的西席,教書先生?」
「之前未曾聽說此人啊!」
眾人一時間面面相覷,議論紛紛,對於這個名字,都是一頭霧水。
最後,有人拿來一張抄了水調歌頭的箋紙,大家圍在一起將全篇看了一遍,隨後又看一遍,大家面面相覷之餘,又覺得意猶未盡。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這詞……寫的真好。」有人感嘆道。
眾人品鑑了幾遍,更多消息傳了過來,讓大家驚訝的是,這個寧毅竟然是蘇家的贅婿。
驚奇之餘,倒也沒有像其他人鄙視他有這般才學,居然上門做贅婿。
她們反倒羨慕蘇家的那個小姐蘇檀兒,有一個有如此才華,卻甘願捨棄功名利祿,上門做贅婿的人,人生圓滿了。
她們只能感嘆遇不上這樣的人。
……
這邊,李牧幾人下了船,蘇檀兒還有幾個小丫鬟雖然意識到李牧寫的那首詞好,似乎鎮住了大家,但也只是覺得寫的好,並不知道寫的多好。
隨便聊了幾句,在李牧的引導下,便揭過此事,此時夫子廟這邊還是熱鬧一片,幾人看着花燈一路閒逛,玩了一會,經過一片人群聚集處,忽然聽到有人在吟誦水調歌頭。
幾人驚訝片刻,倒是很開心,一路上聽的都是別人的大作,終於聽見一次姑爺的,說明姑爺寫的詞在今晚這麼多才子中也算不錯的。
只是,接下來似乎一切都變了。
他們一行人一路逛過去,只要有分享今晚才子詩篇的人流聚集處,幾乎都在念誦姑爺的這篇水調歌頭。
一路走着,一路聽着,越來越驚訝,越來越震驚。
幸虧沒人認得李牧,不然少不了被圍觀。
眼見時間不早了,在李牧的提議下,幾人這才坐上馬車,返回蘇府。
路上,蘇檀兒望着眼前的相公,仍覺得不可思議,今晚發生的事兒,連她都覺得離奇。
她知道相公是有才華的,沒想到才華會這麼高。
作為商賈之女,她也幻想過才子佳人,希望將來的相公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才子。
但她知道不太可能,那種大才子怎麼會娶一個商賈之女。
她也曾參加過幾次詩會,見過江寧的幾位頂尖才子揮斥方遒的情景,只覺得讓人神往。
但也只是神往,從沒有想過,自己的相公竟然真的有可能是一位大才子。
馬車很快,一路回到蘇家,回到小院。
上樓前,蘇檀兒忽然叫道:「相公?」
「嗯。」李牧轉頭看過去。
蘇檀兒道:「相公這麼有才華,和檀兒成親,可覺得委屈?」
李牧笑道:「有檀兒這麼溫柔賢惠的小娘子,怎會委屈,檀兒以後還會虧待為夫不成。」
蘇檀兒臉色微紅:「檀兒自不會虧待相公,相公如此才學,檀兒怕相公抱負不得施展,覺得委屈!」
李牧哈哈笑道:「現在就挺好的,每天悠閒自在,娘子如果覺得為夫委屈,就補償一下好了。」
蘇檀兒好奇道:「補償,怎麼補償?」
李牧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蘇檀兒瞬間臉色通紅,滿臉羞澀。
半晌才小聲道:「相公…相公請還給檀兒一點時間,檀兒…」
李牧看着她笑道:「好,聽娘子的。」
蘇檀兒臉上更紅了,白了李牧眼,領着兩個小丫頭噔噔噔的跑回小樓。
……
次日,李牧如往常一樣,上午在家喝喝茶看看書,下午領着小嬋出去逛街。
經過一晚的發酵,昨晚的事情終於傳開了,許多走的早,或者沒有聽聞的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了。
再加上他本身的身份,蘇家的贅婿,更讓大家的關注度提升了一個檔次。
李牧領着小嬋在街上逛着,不時便能聽到大家議論他或那首詞的聲音。
好奇他有如此才華,為何入贅一商賈之家。
也有人議論這首詞到底誰寫的?是不是有個叫東坡的道士寫過這首詞?難道真是做夢聽來的。或者這位蘇家的贅婿真有如此才華。
也有人在議論,蘇家的蘇檀兒到底何等天姿國色、讓寧毅一見傾心,為與之長相廝守,甘願入贅。
大家議論紛紛,不一而足。
李牧仗着大家不認識他,有時還會湊上去聽一聽,不時插上幾句。說什麼寧毅一看就是窺視蘇家小姐美色的好色之徒,吃軟飯的。或者說寧毅肯定沒什麼才學,這首詞定然是叫東坡的道士寫的。
大家雖然對寧毅贅婿的身份感官不太好,自古文人相輕,也想貶低他幾句。但聽到寫出如此好詞的寧毅被一個陌生人貶低,心裏同樣不舒服,幾個書生模樣的當即就調轉槍口,和他爭辯起來,大聲為寧毅辯解。
有一個似乎很喜歡這首詞的書生,差點掄袖子和李牧干一架。
小嬋拉着李牧趕緊跑了,聽李牧一陣爽快的笑聲,小嬋滿臉通紅加問號。
實在不明白姑爺為什麼會那麼說,別人說他的壞話他不但不制止,反而火上加油,把自己說成了一個無才好色之徒,竟惹的那些想貶低姑爺的書生也看不下去了,差點動手打起來。
幸虧大家不認得姑爺,不然…那場面簡直沒法說。
逛了一會兒,再次經過棋攤,秦嗣源和康賢仍在那下棋。
看到李牧,秦嗣源遠遠就笑道:「寧小友,果然有大才,昨晚一鳴驚人啊!」
李牧無奈道:「二位可別誇了,我可算不上什麼大才,說了夢裏聽來的。」
康賢哈哈笑道:「小友何必謙虛。」
「不過既然寧小友說了,那便不提了。下棋下棋,看看我新學的這招如何。」
李牧也湊了上去,逛了半天,坐着歇歇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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