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故人（1 / 1）

    「煙水，一會兒你留下收拾，我帶着霄雲出去轉轉。」

    葉流錦走了一圈，大致了解了這靜室的格局。

    正中間是供着一個石雕的神像，是哪一路神仙葉流錦還真不知道。

    只不過看到神像前擺的不是香燭而是一盆純白山茶，葉流錦心頭的那股詭異感覺又濃烈了一些。

    左邊是一間臥室，簡單的床榻，還有一張桌案，上面放了筆墨紙硯，只是那紙卻是祭祀用的黃紙。

    整個靜室是中軸對稱的，右邊也是一間臥室，陳設幾乎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左邊那間的窗戶臨水而立，透過窗欞，能看到遠處有一汪活水，活水之中矗立的也是一塊石頭。

    葉流錦站在窗前，注視着那塊與屋頂齊高的石頭。

    它的中間有個洞，仿佛是一隻眼睛盯着葉流錦在的臥室。

    「姑娘，」煙水悄然出現在葉流錦身後，低喚了一聲，「奴婢和霄雲商議過了，我們兩個人一人陪着姑娘入睡，還有一人就守在這院子裏，保護姑娘的安全。」

    「白天你們兩個輪流休息，晚上一個人在我房間假裝我休息，另一個陪着我去探一探這司天監，」葉流錦回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裏只怕藏着不少的秘密。」

    「會不會有危險？」煙水擔憂。

    「不會。」葉流錦雲淡風輕，安之若素。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

    葉流錦帶着霄雲出了靜室，沒多時額頭竟出了微微汗。

    「姑娘，您似乎對司天監的里的路很熟悉？」霄雲氣喘吁吁的隨葉流錦穿過各種石子小道，走過不同的迴廊。

    「或許是以前夢到過吧，」葉流錦不在意的笑了笑，「方才我們走過多少地方，你可記住了？」

    霄雲點頭，認真說道，「都記住了，奴婢回去，便繪製一份司天監的輿圖給姑娘。」

    「我們今日還有不少地方未曾踏足，你先畫個大概，皇城之內的每一處建造，當年都有輿圖存放在工部，到時候對比一下，就知道哪裏有玄機。」葉流錦說着，又朝着下一個地方繼續走。

    「誒，前面有些雅軒。」霄雲指着前方一片翠竹之下的一個小房子。

    「姑娘，走了這大半日，我們去歇歇吧。」霄雲提議，卻發現葉流錦已經站住了腳，正望着那雅軒，臉上露出了霄雲從未見過的迷離和蒼茫。

    「姑......姑娘？」

    霄雲小心的又喚了一聲，葉流錦這才回過神來，低聲道，「好，我們去坐會兒。」

    葉流錦腳步緩慢，越靠近雅軒，心裏越是猶豫和惘然。

    雅軒有名字，叫俗韻軒，地方很小，勝在雅致。

    上一世，她便時常在那裏，與南宮勛對弈。

    南宮勛。

    光是唇齒之間流轉過這個名字，葉流錦都覺得內疚感充滿了她的內心。

    蕭昭衍殺了南宮刈後，大梁便再也沒有了國師一職。

    南宮勛依舊守着司天監，不過是司天監監正的位置。

    她初為太后時，朝堂之上的那些老狐狸變着法子想從她手上奪權，欺負她們孤兒寡母。

    雖然有蕭昭衍欽點的幾位輔臣穩住朝堂，不過人都有私心，如果她這個垂簾聽政的太后始終立不起來，最後只會落得大權旁落的下場。

    最艱難的時候，她一個人趁着夜色跑到太液池偷偷的哭。

    也就是那樣的落魄，被南宮勛看見了。

    青衫玉冠的少年立在皎月之下，猶如仙人臨世。

    那打扮和氣度，又出現在內宮之中，身份不言而喻。

    「監正大人不在司天監觀星象，怎麼出現在這裏。」

    葉流錦胡亂的擦了一把眼淚，心裏暗自慶幸夜色正濃，她的狼狽不堪沒有全部露在別人面前。

    「大梁的氣數，豈是觀星占卜能改變的，」南宮勛單薄的身姿透着一股孤傲之氣，「帝少主弱，大梁危矣。」

    短短几個字，卻讓葉流錦有些氣急敗壞，「你放肆！大梁有先帝留下的內閣輔臣，陛下有名滿天下的黎先生做老師，大梁將來一定是繁華似錦，國富民強。」

    「既如此，那太后為何在此哭泣？」

    「我......哀家......」葉流錦有些侷促，乾脆斥道，「好大的膽子，哀家的事情也是你能問的！」

    「外有強敵，內有奸佞，太后雖有垂簾聽政之名，實則如履薄冰，寸步難行。」南宮勛一句話便道破了葉流錦的困境。

    葉流錦大吃一驚，差點忍不住跳了起來，「是又如何？突厥率兵來犯，隴西連失數城，哀家要命三路節度使兵伐隴西，可他們卻搪塞不依，朝堂上那些貪生怕死之輩，竟然想要求和！」

    「求和難道不對？」南宮勛面對葉流錦的激動，徐徐說道，「割據幾座城市，再派個和親的公主，便可天下太平了。」

    「和親公主？」葉流錦嗤笑，「和親的可不止是公主，還有海量的錢財，無數的糧食，能工巧匠，神醫聖手，女人馬匹，以及我大梁的尊嚴。」

    「我是葉家的女兒，」葉流錦哽咽，「我葉家祖祖輩輩守着隴西，他們用自己的血肉身軀為邊關的百姓鑄起一座高牆，可在哥哥姐姐死後，這牆就塌了。」

    多少年了，突厥人從來不敢越過那座高牆，而在葉家人覆滅的第三個年頭，他們就騎着馬，挽着弓，衝進大梁的城池，燒殺搶掠。

    「不能求和，」葉流錦雙手捂着臉，月色下，她的眼淚順着指縫滴落在地上，「沒有人比葉家更了解突厥人，他們是一群馴不服的野狼，我們退一步，他們就會進一步，難道最後我們要把盛京也讓出去麼？」

    「下官，倒是有辦法能助太后度過眼前的難關。」葉流錦微微一愣，抬頭時，看到衣袂飄飄的南宮勛遞過來一方錦帕。

    她猶豫了許久，最後伸手接了過來。

    自那以後，南宮勛便開始教她如何與朝臣周旋，如何聯絡各方節度使擊退外敵，如何佈局清除異己。

    大梁垂簾聽政的葉太后，終於一步步的走上了權力的巔峰。

    仙人之姿，拜相之才。

    是葉流錦曾經對南宮勛的評價。

    可南宮勛最後卻被她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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