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不相信你的人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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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祁攸的聲線毫無起伏,神色卻頗為認真。
君清夜一時怔住了。
「怎麼?我說的話有問題?」君祁攸問道。
君清夜一時語塞。
「怎麼不說話?」君祁攸又問,「發什麼呆。」
「為何忽然說這麼體貼的話,讓我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君清夜原本帶着醉意的眼眸,在這一刻似乎恢復了些許清醒,「你說的是心裏話?」
無論何時,都不放棄他……
這句話似乎比醒酒茶還要管用,讓君清夜的神智瞬間回籠,開始認真觀察君祁攸的神色,看他是否在忽悠人。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有錢賺嗎?」君祁攸不咸不淡道,「欺騙一個人,必定是帶有目的,可你身上沒有一點讓我覺得有利可圖,我吃飽了撐的忽悠你麼?又撈不到好處。」
「錢錢錢,你三句話都不離錢。」君清夜微微擰眉,「我真的很看不順眼你這一點,開口閉口就是錢,做任何事都帶有目的性,這麼多年,你身邊連一個真心朋友都沒有,讓你唯利是圖。」
「我君家家財萬貫,富甲一方,旁人若是與我交朋友,我總得擔心人家是不是真心實意,是想高攀還是帶着某種目的,我在生意場上混跡這麼多年,見識各種各樣的嘴臉,商人與商人之間,很難有真正的友誼,因此,在你看來我沒有一個真心朋友,因為與我打交道的大多都是商人。」君祁攸淡然道,「而有些不是商人的,與我性格不合,談不來,所以,我怎麼能交得到朋友呢?這麼多年以來,我唯一一個不會懷疑的人,就只有二弟你了,我知道,你從不圖我的財富。」
君清夜聞言,冷哼一聲,「你怎麼知道我不圖?誰會跟錢過不起,我若是也圖你的錢財呢?」
「若真如此,我反而開心。」君祁攸低笑一聲,「這麼些年君家的家業都是我在經營管理,我多麼希望有個人幫着承擔,且那個人不是外人。」
君清夜道:「那你為何不娶妻生子?找個精明能幹的女子幫着你打理家業,也就沒我什麼事了。」
「沒有看上的。」君祁攸淡淡道,「感興趣的倒是有,只可惜,跟她也不可能了,我的心已經有點兒老了,我想這世間很難出現一個可以打動我的女子,所以,我還是與你分享家業好了。」
「你不是嫌我不學無術,遊手好閒,花天酒地麼?」
「再怎麼劣跡斑斑,你也是我二弟。」
「……」
「這世上誰都有可能放棄你,唯獨為兄不會。」君祁攸忽然笑了,「畢竟我們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啊,我若真那麼嫌棄你,你早讓我掃地出門了,極樂樓里哪還能有你立足的位置?」
「……」
「難得你不頂撞我,肯安分地聽我說話。」君祁攸挑了挑眉,「把酒罈放下,去喝杯醒酒茶,睡一覺,明早起來,你還是那個灑脫的君清夜,去吧。」
話音落下,他起了身,轉身回到屋子角落,繼續撥弄他的琴去了。
君清夜在地上靜靜地坐了片刻,而後也站起了身,轉身,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屋子。
……
一夜就這麼過去。
第二日,蘇驚羽才醒沒多久,便聽到屋子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是敲門聲——
「蘇姑娘,我們樓主有請,想與姑娘談談您上次要他幫的那件事兒。」
蘇驚羽聽着這話,當即起了身,準備下榻穿衣。
而下一刻,纖腰便被一隻手握住,耳畔響起賀蘭堯慵懶的聲線,「急什麼。」
「你沒聽見那丫鬟的話麼?君祁攸想必是把偽造的竹牌拿到手了。」蘇驚羽說着,掐了一下賀蘭堯的手,「起來,我們去看看。」
她催促着賀蘭堯,但賀蘭堯並不急,只是慢悠悠地坐起了身,慢條斯理地掀開了被褥。
「那個,蘇姑娘……」門外的丫鬟再次出聲,語氣似是有些猶豫,「我們樓主只邀請了您,並未邀請賀蘭公子同去。」
此話一出,蘇驚羽微微訝異。
只叫她去,不叫賀蘭堯?
「不讓我去?」蘇驚羽身後,賀蘭堯冷笑一聲,「那還去什麼去,都別去了。我又不一定非要倚靠他那幾張竹牌。」
蘇驚羽眼角幾不可見地一跳,「阿堯,別鬧,從他那兒拿竹牌是最方便的法子了,若是我們自己再去想辦法,麻煩得很。」
「我還不怕這點兒麻煩。」賀蘭堯不冷不熱道,「為了拿個勞什子竹牌,要你與他去獨處?門都沒有,送他一個字,滾。」
蘇驚羽:「……」
「你總是習慣性地把事情想得糟糕。」蘇驚羽撇了撇嘴,「你別忘了君清夜還在此處,君祁攸總不會胡來的,他找我去談話,或許真有什麼要緊事。」
「那為何只約了你一人?」賀蘭堯輕嗤一聲,「總之,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我一同前去,要麼,都別去了。」
「得得得,一起去一起去。」蘇驚羽下了榻,伸手去撈掛在屏風上的衣裳,「算我怕了你了。要是回頭我們被攔下,那就一起離開罷。」
既然阿堯堅決不允許她與君祁攸單獨聊天,那麼她自然應允。
二人洗漱穿戴好之後,便一同出了門。
打開門,看見在門外等候的丫鬟,蘇驚羽笑道:「勞煩你帶路。」
「蘇姑娘客氣了。」那丫鬟說着,望着蘇驚羽身後的賀蘭堯,猶豫了片刻,道,「賀蘭公子,我們樓主沒有請……」
剩下的話,在接觸到賀蘭堯的目光時哽在了喉嚨里。
好寒冷的一雙眼眸。
仿佛冬日裏的寒潭,還是結了冰的。
只看一眼,便覺得從頭髮絲涼到了腳趾尖。
好似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她連開口都有些畏懼。
而賀蘭堯也只是冷眼看了她一下,便收回了視線,「帶路,多餘的話不要說。」
丫鬟不再言語,默默地走在了前面。
樓主若是怪罪,就說是這男子態度強硬,非要跟來。
不多時,賀蘭堯同蘇驚羽便被丫鬟領到了一間屋子前,丫鬟抬手敲了敲門,朝裏頭的人道:「樓主,蘇姑娘與賀蘭公子來了。」
片刻的寂靜之後,屋子裏的人笑了一聲,「呵呵,進來罷。」
丫鬟聞言,將門推了開,而後側開了身,朝蘇驚羽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蘇驚羽同賀蘭堯踏入了屋子。
抬眼,依舊是滿目琳琅珠翠裝飾着屋子,見怪不怪的君祁攸式奢華風格。
「賀蘭兄還是來了呢。」青玉石桌後,君祁攸輕描淡寫道,「就這麼不放心我麼?」
見到賀蘭堯出現,他似乎沒有多大意外。
「當然不放心。」賀蘭堯悠悠道,「君樓主的人品,我一直不太相信,作為一個爺們,怎能讓自己的夫人與一個人品不好的男子獨處?君樓主以為呢?」
「……」面對賀蘭堯太過直白的話語,君祁攸有些時候總是不能快速反應過來。
混久了生意場,所見之人,老奸巨猾者甚多,大多口蜜腹劍,油腔滑調,說話擅拐彎抹角,偶爾碰見個別極為直白的,總會不太適應。
不過既然對方都這麼坦誠地嫌棄他,那他也犯不着客氣了。
「我以為,賀蘭兄的行為有些無恥了。」君祁攸淡淡道,「我是主,你是客,客人未經主人的允許便強行來見面,未免有些沒皮沒臉,你若是那麼不放心我約你夫人出來,那你讓她別來啊,你們都別來多好,賀蘭兄可知我不約你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也不想看見你。」
「我更不想看見你。」賀蘭堯斜睨着他,「偽造竹牌是你承諾過的,你若是想背信棄義,我與夫人現在就可離開,你若是想守信用,那便趕緊將東西拿來,我們立即走人,絕不停留,互相眼不見為淨,多好。」
「這可是你說的。」君祁攸唇角一勾,起身,走到了角落的柜子邊,從柜子上取下一個錦盒,回到桌邊,「東西就在這兒,給了你們,馬上離開,一刻也別多留。」
說着,他將盒子擱在了桌子上,正要推向賀蘭堯,推的那一刻,似是猶豫了一下,又扣緊了盒子,「雖然承諾過你們不提任何要求,但我還是想請二位答應我一個小要求,你們離開的時候,不聲不響最好,不要告知二弟,以免他會跟上你們,若是實在瞞不過他,也希望你們在離開帝都之前甩了他。」
「可以。」賀蘭堯應得頗為乾脆,「我當是什麼要求呢,原來就是這個,即便你不說,我也不想通知他,更不想讓他再跟上來。」
「那最好。」君祁攸說着,將錦盒推向了賀蘭堯。
賀蘭堯伸手接過,撈到了身前,第一時間將蓋子打了開,入目是五塊打磨光滑細密的竹板,上頭分別是五個假性命、假戶籍、以及——人像。
雕刻的模樣是他們如今戴着的人皮面具的模樣,據說是畫了他們五個人的畫像,拿去給雕刻師傅刻的。
這手藝果然很好。
賀蘭堯將竹牌反了過來看,背面有官府的印章。
偽造得幾乎完美。
「君樓主的能耐果真不小。」蘇驚羽笑了笑,「多謝。」
「慢走不送。」君祁攸淡淡道,「邵年那邊,我會幫你們回絕他的。」
「喲,你不是站在他那邊的麼,竟然不幫着他挽留我們。」蘇驚羽挑眉,「我好奇,你為何做他的謀士,你不缺錢,莫非是圖權?或者……僅僅因為他是你妹夫?」
「我如今只不過是給他提供錢財罷了,他想要有自己的勢力,自然得拉幫結派,少不了得用錢,處處都要打點,若是沒錢,那可是一大難題。」君祁攸不咸不淡道,「謀士談不上,他如今只不過是個閒散王爺,我吃飽了撐的幫他步步籌劃?懶得,他原本也難以上位,我知道你們不想助他的原因,除了交情不夠好,還有的便是你們覺得他難成大事,對麼?」
「成不成事,誰也無法確定,我們只是對這種幫人奪位的事兒不感興趣。」蘇驚羽道,「君樓主真的是一個好兄長,不但縱容着弟弟,還要幫妹妹與妹夫奪權,而你自己卻無人疼愛,說句老實話,有你這麼一個大哥,他們真是三生有幸。」
君家的擔子由他一人挑着,他如今的成就,都沒有這些弟弟妹妹們的功勞,可他的弟弟妹妹們,卻從他這兒不斷地拿走他的財富。
雖然他家財萬貫,但錢都不是大風颳開的。
他看似唯利是圖,老奸巨猾,其實……他也在為某些人默默奉獻,沒有怨言。
每個人都不是生來就欠誰的,她忽然發現,君祁攸身上,也有不少閃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