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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跟着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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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車上的時候,趙無憂已經氣息奄奄。素兮覺得委實奇怪,這公子雖說是服了藥的,然則溫故早前可沒說過,能把人弄出好歹來。

    這不,都吐血了。

    「這藥,不可能這樣烈。縱然是藥性使然,然則我這廂也是有把握的。」溫故急了,慌忙對素兮解釋,更怕趙無憂誤會。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跟你的藥沒關係。」她啐一口鮮血,「是我自己把口腔咬破了,否則哪來的血。早知道這樣,就該早早的備一些。」

    語罷,趙無憂靠在車壁處笑得艱澀,「事到如今,能有這樣的局面已是極好,你們這般愁眉苦臉的做什麼?我囫圇個的進去,完完整整的出來,沒缺胳膊沒少腿的,有什麼不好?」

    「只是公子方才可真當把咱們給嚇着了,卑職還以為溫故的藥出了問題,一不小心又把公子帶回原來的坑裏了。」素兮如釋重負。

    趙無憂伸手拭去唇角的血漬,「我若不來點動真格的,能騙得過呢?」

    「你這般苦肉計,對自己也太狠了點。」溫故也是被嚇着了,真沒想到趙無憂會對她自己動手。

    「我沒能以死明志,都算是命大。」趙無憂輕咳兩聲,氣息奄奄,「罷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如今丞相府還處於動盪之期,我得安分守己拿成績說話。」

    素兮點點頭。

    「這一次,我拿了齊攸王府當擋箭牌,但是下一次如果還是這兩句話,那就沒這麼簡單了。」趙無憂闔眼,「先回聽風樓再說。」

    她着實累得慌,今兒的藥量下得比較猛烈,是以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說也奇怪,累歸累,這脖頸後頭怎麼總有股熱熱的感覺?是這藍色的印記開始變化?還是因為吃了藥,所以蝴蝶蠱對此有所抵抗,開始保護她的周全?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間,吃了藥這一口氣才算從胸腔里透了出來。趙無憂這才感覺到,能健健康康的活着,這種感覺真好。

    「相爺問起了沈言?」素兮愣了愣。

    趙無憂點點頭,「畢竟東廠的人在我尚書府里活動,我爹還是得盯着點,一不留神我尚書府若是跟東廠勾結,那他這買賣可就賠大本了。一不小心還真的養了一頭白眼狼,聯合外人對付自家人。」

    聞言,素兮挑眉看着趙無憂,「哪有這樣說自己的?」

    「橫豎那死太監也都是把這白眼狼掛在嘴上,我自己還說不得了?」她嗤鼻,「我饒是白眼狼又怎樣,若不是生吃人肉這麼多年,我何至於成了如今的模樣?」

    溫故端着藥進門,「把藥喝了,免得你到時候嘴裏疼。」

    趙無憂嘬了一下嘴,方才咬得有點狠,差點眼淚星子都出來了。好在她故意咳嗽着,才沒被陳平現端倪。瞧着黑漆漆的藥,趙無憂輕嘆一聲,「難道這一輩子都離不開吃藥了?」

    「你體內的寒毒已經逐漸的排出體外,然則這寒毒畢竟隨了你十多年,要想徹底斷個乾淨,尚需時日,實在是急不得的。」溫故低低的寬慰。

    「自小就最恨吃藥,可又不敢不吃,終有一日我非得砸了這些藥罐子。」她蹙眉將湯藥一飲而下。

    「公子對陳平說,要去雲安寺給相爺祈福?」素兮蹙眉,「這是為何?」

    「做給皇上看的。」趙無憂瞧了素兮一眼,「皇上現下對誰都不信任,我爹為什麼告假,估摸着也有這一層緣故。前些日子齊攸王進讒言,挑唆皇上與東廠的關係。此後不久,我上奏彈劾東廠。這樁樁件件就跟說好了一樣,皇上必定起疑身邊的臣子有所圖謀。」

    「我的一舉一動,關係着丞相府,所以這個時候我爹也算是以退為進,跟皇上表清白。呵,這老狐狸賊得很,齊攸王病着,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左不過是想試探我的實力,看看我還有多少價值罷了!」

    「朝堂之上,最近東廠很安分,齊攸王府很安靜,剩下的便是丞相府一人獨大。總在皇上跟前晃悠,難免會招人嫌,有一人天下之感。皇上很不喜歡朝堂上的臣子,隻手遮天。」

    尤其是現在,宮裏已經有了兩位有孕的妃子,來日不管是誰誕下皇子,那都是太子的人選。皇帝見着了希望,自然要為自己將來的皇子,鋪平皇權之路。

    趙無憂把玩着手中的杯盞,眸色沉沉如暮靄,「宮裏不安生,朝堂也是風雨瑟瑟,真讓人頭疼。」如果穆百里和她沒有走到這一步,估計此刻會更頭疼。

    齊攸王府、丞相府、東廠,這三個若是一起上,她想着自己還不夠旁人塞牙縫的。不管是哪一方勢力,都會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對了,沈言那頭……」她其實是想問,昨夜沒有起疑吧?

    素兮輕笑兩聲,竟是有些莫名的歡愉。

    「你笑什麼?」趙無憂蹙眉。

    素兮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一對冤家,成日吵吵鬧鬧的,聽說昨兒個有些不愉快。」素兮想了想,「約莫是出了什麼事,聽院子裏人說,沈千戶今日的臉上,還留着五指印。」

    「挨打了?」趙無憂一怔,「郡主好端端的怎麼會動手?」

    這沐瑤雖說是刁蠻的,可她多少還是有些分寸的,按理說也不會對沈言動手。哪有人明知道這是東廠的人,還敢捋着袖子往臉上呼耳光?不怕來日秋後算賬,她這個郡主恐怕也奈何不了穆百里這個九千歲吧!

    「應該是!」素兮竊笑,「也不知這沈千戶對郡主做了什麼,竟惹得郡主如此大動肝火。然則這沈千戶平素話不多,又為人謹慎,他該怎樣的無法無天,才能挨郡主的打?」

    「別是一不小心輕薄了郡主便好。」趙無憂輕嘆一聲,略顯無奈的揉着眉心,「有空過去關照一下,各自收好本分,別到時候惹出亂子來,可就不好收拾了。」

    這話剛說完,她又想起了趙嵩的那一句囑咐。

    亂子?

    這青年男女日夜相處,能惹什麼亂子?趙嵩身為趙無憂的父親,這是擺明了要讓這個「兒子」戴綠帽子。抓不住沈言與東廠聯絡,藉此來窺探尚書府的把柄,就得從旁的路子下手。

    趙無憂眉心突突的跳,這沈言要是惹出亂子,那死太監會不會吃了她?

    無奈的揉着眉心,這還真的有點棘手,畢竟說起來也是自家的小叔子,不好弄死也不好弄殘。你若是要對他下手,還得掐得準點。

    這就是個問題了,再說還攤上一個不好說話的郡主。

    然則轉念一想,若是郡主能跟沈言在一處,那自己這包袱是不是就丟出去了?來日郡主若是現她是個女兒身,會不會比較容易原諒?

    如此說來,這紅娘當得也算有所價值。

    當然,沐瑤是斷然想不到趙無憂會是這番心思。這棄車保帥只是違背了一些道德準則,其他的倒也沒什麼。反正說到底,也都是自家人。即便來日說起來,也不過是從夫妻變成了妯娌。

    沐瑤打了個噴嚏,心頭尋思着,是誰在編排自己?

    「郡主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霍霍歪着腦袋,瞧着有些異常的郡主。今兒一早起來,郡主就不說話,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坐在窗邊上,還裹着毯子,就露出一張臉在外頭,怎麼看都有些不太對勁。

    廉明從外頭走來,「誰又惹咱家的郡主大人不高興了?」

    沐瑤先是一喜,然後又有些興致缺缺。

    「看這副神情,是在等人。」廉明含笑坐在她邊上,「怎麼了?」他抬頭望着霍霍,「這是在玩什麼把戲呢?」

    霍霍撇撇嘴,「郡主今兒一早就是這樣,也不知這心裏頭是怎麼想的。奴婢是猜不透的,估計跟昨兒的事有關吧!」

    「昨兒生什麼事了?」廉明忙問。

    霍霍嘴角一抽,壞了——當着大公子的面,險些說漏了嘴。再看自家郡主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霍霍當即乾笑兩聲,「沒、沒生什麼事,大公子您稍後,奴婢去沏茶!沏茶!」

    說着,小丫頭一溜煙似的跑出門去。

    這心口處還怦怦亂跳,差點就要被郡主打死了。安全第一,還是趕緊開溜為好,免得郡主一翻臉,那就是一頓鞭子。

    「這小丫頭有事瞞着。」廉明笑道。

    沐瑤翻個白眼,還是不說話。

    「怎麼,受內傷了?」廉明不冷不熱的問。

    沐瑤瞪了他一眼,微微別過頭去。

    「這是在等你家相公嗎?」廉明湊上去,扯了一張二皮臉,半死不活的齜牙笑着。

    被廉明逗笑了,沐瑤有些苦笑不得,「好了,別鬧了,人家正煩心呢!兄長,你說男女授受不親,是什麼意思啊?」

    廉明蹙眉,煞有其事的打量了沐瑤一眼,「昨兒趙無憂來過了?」

    「沒有!」沐瑤撇撇嘴。

    廉明駭然,「那你這是……」

    「嗨嗨嗨,別胡思亂想,我可沒有做那些丟人現眼的事兒。」沐瑤及時打住某人這花花腸子亂飛的思緒,「我可是正兒八經的沐國公府郡主,沒有做任何對不起相公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謝天謝地。」廉明如釋重負。

    沐瑤不悅,「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謝天謝地?好像巴不得我干出點出格的事兒,我是這樣的人嗎?我就是性子急了點,又不是騷狐狸。」

    廉明挑眉看她,「瑤兒,你是不是看上誰了?」

    聞言,沐瑤沒好聲好氣的將一旁的扇子甩在他身上,「就不能正經點?我跟你說事兒呢,你這腦袋瓜子裏能不能別裝這些個風花雪月,裝點有用的成不成?」

    「成!」廉明輕咳一聲,一本正經的坐好,「敢問郡主小妹,爾此番到底是為何而愁結?因何愁眉不展?可與為兄細細說來?」

    沐瑤道,「我——」

    她剛要開口,一眼就看到沈言端着茶水進門。

    方才在外頭的時候,霍霍那丫頭就跟着了魔似的,把這托盤杯盞往他手裏一塞,讓他進屋送茶。沈言也不知是廉明到了,乍一見屋子裏坐着兩個人,退出去也不是,繼續往前走也不太對,一時僵在當場。

    沐瑤來氣,「還愣着幹什麼,茶都端來了,還不給我義兄上茶?」

    沈言涼颼颼的瞧了她一眼,「我是來伺候郡主的,不是來伺候郡主的義兄的。」說着,直接撂挑子,把杯盞往一旁的桌案上一放,轉身就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不知為何,自昨日之事後,她見着他就覺得一股熱血蹭蹭蹭的往腦門上沖。沐瑤直接躥下,箭步衝到了門口,直接攔住了沈言的去路。

    廉明愣了愣,好像從來沒見這丫頭這般懟人。這沈言還真是有本事,能讓沐瑤這般怒氣昂然的,估計先前一定做了讓沐瑤憤怒的事。

    他突然想起來沐瑤方才問的那一句話:男女授受不親。

    心頭倒吸一口氣,廉明心道:該不是這沈言一不小心「碰」了沐瑤吧?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事可就鬧大了,沐瑤好歹也是尚書夫人,再不濟也是郡主之尊。

    沈言好整以暇的望着沐瑤,沐瑤還裹着自己的小毯子,乍一看就跟個卷了個毛球的猴子。居高臨下的望着尖牙利嘴的沐瑤,沈言微微蹙眉,「郡主還有何吩咐?」

    「你這是什麼態度!」沐瑤切齒。

    沈言打量了她一眼,「郡主想說什麼?」

    「端茶送水,難道委屈你了嗎?」沐瑤也不知該說什麼,一看到他,總覺得胸口隱隱作痛。想起昨兒他還跟霍霍說,讓她少吃點,就氣不打一處來。

    「是!」沈言字正腔圓。

    沐瑤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一口血噴在他臉上,他竟然還敢回答「是」啊!呼吸急促,沐瑤來回的在屋子裏轉圈,仿佛是尋不着泄的點。

    最後的最後,沐瑤又道,「你、你給我、我……」

    「剝葡萄?」沈言涼颼颼的瞧着她,「卑職馬上去,公主稍待!要去皮去籽還要去筋是嗎?」語罷,他直接越過她身邊,大步流星走出門。

    沐瑤氣得臉都歪了,廉明上前,「這是什麼規矩?去皮去籽倒也罷了,怎麼葡萄還要去筋?」

    「你看看他,真是氣死我了。」沐瑤憤然將身上的毯子摜在地上,「你說他東廠的奴才,怎麼就這樣欺負人?」

    廉明蹙眉,「他不是來伺候你的嗎?怎麼變成欺負你了?他欺負了你何處?」

    沐瑤自然不會把胸膛挺起來,告訴廉明,沈言那小子就是一不下心丈量了她胸前的尺寸,還一不下心的讓霍霍轉告,讓自己少吃點?


    這種事還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沒什麼,就是見着他這般冷言冷語冷麵孔,怎麼都不舒坦。」沐瑤輕嗤,「義兄慣來主意多,可有什麼法子激一激他?」

    「怎麼,連東廠的也要戲耍,就不怕惹出事來?」廉明輕笑着端起案上的茶盞,淡淡然抿一口,「這東廠九千歲,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沐瑤愣了愣,「兄長也有怕的時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又不是蜀城。」廉明頓了頓,放下杯盞猶豫了片刻,「不過有句話我還是應當提醒你的,這沈言不簡單。昨兒入夜時分,我竟在聽風樓外遇見他,估計這沈千戶也是個不安分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沐瑤眉心微皺。

    「還不清楚嗎?」憐憫輕嘆一聲,「東廠跟趙家不睦已經多年,那九千歲會這麼好心,讓自己的左右手來伺候你?若真當有什麼歉意,隨便使喚個人過來也就罷了,為何非得是自己的心腹?」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可是這些日子我變本加厲的使喚沈言,這沈言始終沒有露出馬腳,所以讓我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猜錯了?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到最後反倒是尚書府的不是。」沐瑤抿唇,「對了,你說昨夜?」

    沐瑤覺得有些不太對,「昨夜真當在聽風樓外?你是什麼時候遇見他的?」

    廉明打量着她,「怎麼,你不信我?」

    「並非我不信兄長,只不過昨夜院子裏的人說,沈言一直在院子裏守着。你見着了他,倒有些見鬼了,莫不是看錯了吧?」沐瑤問。

    這倒是把廉明給弄懵了,「我分明看見了沈言,還說上了話,難道是我夢遊?」

    沐瑤也愣了愣,「說上話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廉明頓了頓,「還真是奇怪,莫非真的是我看錯了?還是說有兩個沈言?」

    「這件事,我隨後問一問就是。」沐瑤道,「兄長先回去便是。」

    廉明頷,「你自己小心點,別到時候被人賣了還傻乎乎的被蒙在鼓裏。」

    沐瑤輕笑,「你真當我是白面饅頭嗎?我可沒那麼傻,這天底下誰敢賣了我?你可別忘了,我現如今是尚書夫人,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這麼不怕死。」

    「是是是,尚書夫人!」廉明俯身作揖,「那我想走了,你自己當心便是。」

    「兄長近來都往外跑,可有什麼事兒?」沐瑤邊走邊問。

    廉明笑了笑,「沒什麼事,就是在京城內外四處轉轉,偶爾也得盯着齊攸王府,免得到時候惹出亂子來,咱們還渾然不知。」

    沐瑤點點頭,「有勞兄長。」

    眼見着廉明離開,沐瑤面色微沉,瞧了一眼怯懦上前的霍霍,「好端端的為何讓沈言來奉茶?」

    「郡主的臉色不太好,奴婢這不是擔心嗎?」霍霍撇撇嘴,小心翼翼的開口,「郡主,奴婢下次不敢了,你就別生氣了。」

    「沈言呢?」沐瑤問。

    「回房了。」霍霍道。

    沐瑤眯了眯眼睛,拎着裙擺就朝着沈言的房間走去。到了門口,這房門緊閉的……沐瑤心道:青天白日的關房門,這東廠的探子估計是在幹什麼壞事吧!

    深吸一口氣,沐瑤貓着腰跑到沈言的窗外蹲着,霍霍遠遠的躲着,直勾勾的盯着自家郡主,怎麼越看越像做賊的?這不是尚書府嗎?咱家郡主不是尚書夫人嗎?怎麼在自己家裏卻好像……

    可沐瑤哪裏想到這些,探頭探腦的趴在窗口看。

    這尚書府的廂房也是夠寬敞的,沐瑤掃了一眼也沒看見沈言。嬌眉微蹙,沐瑤只手撐在窗台上,翻身躍入了沈言屋子裏。

    這廝青天白日的關門,肯定要幹什麼壞事,說不定此刻正在給東廠的九千歲也寫什麼告密信。這東廠的番子最是狡猾,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沐瑤頓了頓,好像內屋裏頭隱約有些動靜。

    她靠在門外,悄悄的往裏頭窺探。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險些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她駭然僵在當場,恨不能這輩子都沒有踏入過這個房間。貓着腰,憋着氣,她想着趕緊走吧,否則被人逮個正着,可真當是什麼臉都丟光了。

    身後有什麼動靜,她也顧不得了,只知道趕緊走趕緊走,再不走就真當要丟臉丟大了。

    霍霍覺得好奇怪,這郡主出來的時候,怎麼臉頰緋紅?心道,難不成是燒了?是染了風寒?她剛迎上去,還來不及開口,卻見自家郡主就跟一陣風似的開溜了。

    不解的撓着頭,霍霍不明白,這到底生了什麼事?

    直到回了房間,沐瑤都沒有回過神來,只覺得面上滾燙,一顆心快要跳出嗓子癢了。雖說如今已嫁為人婦,可她跟趙無憂始終是有名無實的,算起來爺只是個懵懂少女,壓根算不得少婦。

    如今倒好,看見了不該看見的,這……

    霍霍盯着郡主那通紅的臉蛋,心下存疑,「郡主這是怎麼了?臉紅紅的,好像燒了。」

    「沒事沒事!」沐瑤快上了床榻,翻個身就背對着外頭,「不管誰來都說我睡了,我今日誰都不見,不見不見不見!」

    「這是怎麼了?」霍霍不懂,郡主這是中了哪門子的邪?

    聽說東廠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人繫着冤魂,是以總會有些邪門之術,難道這沈千戶還真當有什麼邪術在身?郡主中邪了?

    霍霍不懂,只覺得無果。

    既然郡主說不見,那就不見吧!

    沐瑤仍是面紅耳赤,閉上眼睛,還是沈言那健碩的脊背線條……腦子裏亂的很,這個時候什麼東西都已拋諸腦後。

    有些東西可以拋諸腦後,但是承諾這東西卻得盡心盡力。

    趙無憂已經開始準備行程,等着明日叩請了父親康安之後,就要前往雲安寺祈福。有些東西即便是做給旁人看的,也得做得逼真像樣。你抱着糊弄的心思去做,落在旁人的眼裏,也不過是一種敷衍。

    所以要想糊弄別人,先你得糊弄你自己。

    只要你覺得自己是真心的,那就是真心的。

    夜裏的時候,穆百里沒有來,他如今也不太方便日日進出聽風樓。這梨園也變得空空蕩蕩的,再過些日子,樹上的梨子會逐漸長大成熟。

    只不過這一次,再也看不到雲箏踮着腳尖跟奚墨一道摘梨的情景了。

    「雲箏的身後事,可都安排妥當了?」趙無憂問。

    素兮點頭,「公子已經問了好多遍。」

    「是嗎?」趙無憂回過神,「總覺得不放心,卻原來只是放不下而已。一起長大的情義,有人為你以命相付,有人卻要你的命,還真是讓人唏噓感慨。」

    「公子早些安睡吧!千歲爺今兒不會過來。」素兮道,「聽說荒瀾那頭好像有些亂子,如今千歲爺正與邊關的守軍互通消息,到底出了什麼事,還有待探查。」

    「亂子?」趙無憂挑眉,「這荒瀾的大權力都在荒瀾帝後手中,若說還有什麼亂子,莫過於赫峰的逃獄。若真當是赫峰之過,那這場鬧劇恐怕一時半會是停不了的。」

    素兮凝眉,「公子的意思是,荒瀾又得亂了?」

    「當日的以殺止殺不過是權宜之計,關鍵是得一擊必中。可如果赫峰逃離,他會糾集舊部,捲土重來。」趙無憂揉着眉心,「且不管這赫峰是什麼精神狀態,打虎不死反被咬的事兒,古來有之。荒瀾,怕是要有戰禍了。」

    「那是否會波及我大鄴?」素兮忙問。

    「這就不好說了。」趙無憂道,「荒瀾若是有難,必定會向大鄴求援。這赫峰是跟着巴里老將軍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本身作戰實力渾厚,若真的開戰,這荒瀾國內實已無將,恐怕得吃虧。如果阿達汗和也金兒輸了,這場戲就鬧大了。」

    素兮斂眸,「單方面撕毀協議,恐怕……」

    趙無憂輕嘆,「想來穆百里會自己處理妥當,這事兒既然還沒昭告天下,你我權當不知情。這種事一旦泄露,難免會引起天下恐慌。」

    「卑職明白!」素兮俯。

    「準備着,明日去雲安寺一趟。」趙無憂眉目微沉,「我娘的長生位還在那兒供着,如今該再加上兩個了。」

    素兮頷,「是!」

    人死如燈滅,她跟趙無極之間的仇恨,原本也不算仇恨,只不過是渴望到了極點,變成一種了可怕的執念罷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說的就是趙無極。

    是以第二天一早,趙無憂便前往丞相府門外,畢恭畢敬的行了禮,問候了父親安好,然後啟程去了雲安寺。這一趟,且不管是否做戲,都該親自去一趟。

    娘生前為了她不願認趙無極,為了她瘋癲無狀,死後也該有子嗣陪在身邊。

    她走得悄悄的,如今沒了無極宮的隱患,走哪都無所謂了。偌大一個無極宮,竟逐漸消亡至此,也真當讓人可惜。

    站在山腳下的楊瑾之墓前,趙無憂瞧着一側的小土包,立着一塊無字碑。因為趙無極的身份是欽命要犯,所以不管在哪兒安葬,都必須隱瞞身份,連帶着雲箏的名字也不能一道刻上去。

    不過這樣也好,兩人臨死相擁,死後同穴葬於一處,不管是緣還是孽,都是一種了結。人死了,也就不必那麼認真。

    拎着酒壺,趙無憂緩步走到了無字碑前,席地而坐,倒上兩杯酒,「趙無極,這杯酒是敬你的。敬你我也算是兄妹一場,如今你死了,我又少一個人惦記了。」

    清酒灑在地上,淡淡的梨花清香四散而開。

    「這酒是雲箏親手釀的,旁人我還捨不得,但念在你臨死前還是作對了一件事,握緊了她的手,我決定與你分享。」她苦笑兩聲,「你說,若當初你沒那麼偏執,我沒那麼心狠手辣,這結局是否會不一樣?」

    倒上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說這些其實都沒什麼用處了,且不論你我的恩怨,惟願在世界的另一頭,你能善待自己的妻兒。昔年父母對不住你,來年願你是個合格的丈夫、父親,莫要赴爹娘的後塵。」

    「其實你一直不知道,娘的心病——與其說是為了我,還不如說是因你而起。從始至終,娘都是愛着你的,只是你不懂罷了!」

    趙無憂長嘆一聲,「等有一天我到了下面,能跟你化干戈為玉帛,願執杯盞,不醉無歸。不過現在,我還不想死,好好陪着娘吧!如今,娘是你的,雲箏也是你的,你贏了。」

    她起身將酒壺放在了墳前,拂袖而去。

    白衣勝雪,不染塵埃。來時匆匆,去也瀟灑。

    雲安寺里景物依舊,娘的院子還被保存得完好,便是主持也不敢輕易進入。

    楊瑾之的長生位就供奉在屋子裏,如今添上了趙無極和雲箏,不過這兩人的牌位上都蓋着一塊布,畢竟是不該輕易示人的。

    「再加一個吧!」趙無憂道。

    素兮一怔,「公子,不都在這兒了嗎?」

    趙無憂苦笑,「把簡衍也放上去吧!我與他相依相伴了十數年,總歸有些情義是是真的,至少我是真的用過心。」

    「是!」素兮頷,轉身去找主持。

    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三個長生位,風吹得滿室檀香淺淺幽幽的四散,讓人覺得無比心安。趙無憂畢恭畢敬的給母親上了香,「娘,你再也不會孤單了。」

    素兮回來的時候,這兒便多了一個簡衍的長生位,燃上長明燈,供上果品。

    趙無憂瞧着那簡衍的牌位,已經不再有心痛的感覺。人的癒合能力是無可估計的,走過去了也就忘了,疼不會疼一輩子,只是還會覺得難受罷了!

    走出雲安寺的時候,趙無憂下意識的環顧四周。

    「公子怎麼了?」素兮問。

    趙無憂蹙眉,「總覺得有一雙眼睛跟着我。」

    素兮一怔,「卑職去探一探,讓溫故陪公子先行離開,在山下等一等卑職!」素兮握緊手中冷劍,「卑職倒要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你自己當心!」趙無憂快上了馬車,溫故掌心凝力,格外小心翼翼。

    馬車漸行漸遠,素兮冷眼環顧四周,這雲安寺坐落在山中,是故山林茂密,若要藏人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下山也唯有這一條路,真當有人跟着,素兮一定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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