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呼之欲出(一)(1 / 1)
東方泛起魚肚白,代二屋子的門大開着,辰遠和顧明坐在門檻上,幾人這會兒誰也沒說話。代二盤腿坐在床上,怔怔出神,辰遠則緊鎖着眉頭,任清晨的涼風吹拂着後背。
「怎麼回事呢?」辰遠心想,「那幾個僕人即使都看見了,我依舊會覺得是他們花了眼,或是有人裝神弄鬼。可是代二也看見了,還看得那麼真切」
「你確定,你那會兒是醒着的?」辰遠問道。
「我醒沒醒我自己不知道?就算一次不知道,兩次我能不知道?」代二道。
「看的真真切切?」辰遠又道。
「他娘的我一撅嘴都能親上了,你說真切不真切。」代二道。
「真有鬼壓床?」辰遠嘀咕道。
「跟他們說的一模一樣,眼睛能看,人也確實清醒,腦瓜子能想事,就是動彈不得,半個指頭都動彈不得,也出不了聲。」代二道。
辰遠再沒作聲,緩了片刻,又道:「他二哥,你再原原本本,把你進了屋之後的事情說一遍,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
太陽已探出了頭來,屋內有金光撒了進來,灑在代二上下翻飛的嘴唇上,照的飛濺的唾沫星子格外清晰。
「停停,觸感不用說,你遊走的路線也不用說。」辰遠道。
「你說任何一個細節!我能想起來的都告訴你了,你這一打斷,我又連不起來了!」代二道。
「行行你繼續。」辰遠無奈道。
又是漫長的半刻鐘之後。
「你是說,王妃讓一個姑娘來伺候你?」辰遠道。
「難怪昨日我們出門,王妃說她會親自送上她的歉意。」顧明笑道。
「那不還不如別送呢!」代二恨恨道。
「是啊,誰成想那姑娘來着月事。」顧明呲牙笑道,仿佛能看到代二當時的表情。
「王妃怎麼會送一個來着月事的姑娘過來呢?」辰遠摳着眉毛道。
「她說王妃沒問她,估計是疏忽了。再一個她自己也啥球不懂,自己肯定也沒說,不然王妃能讓她過來麼。」代二道。
「怎麼總感覺不對」辰遠嘀咕道。
「什麼不對?」代二問道。
「想不通有什麼關聯,但確實是有那麼點關聯。」辰遠又嘀咕道。
「你在琢磨啥啊?」代二有點急眼,許是昨夜的火沒瀉的緣故。
「你看——婷婷,發現了那所謂的『鬼』,專嚇唬的是來了月事的女人。可你又沒來月事,你也來不了。但你見『鬼』之前,確實又接觸過一個來了月事的女人,你說,是不是有點什麼關聯?」辰遠道。
「莫不是本該她被鬼壓的,結果她已經被你壓了,所以你替她被鬼壓了?」顧明打趣道。
代二皺起了眉頭,忽然跳下床道:「走!我再問問她去!」
「沒在這兒?怎麼會?她說她在這個院子的。」代二站在那日遇到婷婷的院子門口,對着一個丫鬟道。
「不是她沒在這兒住,是她這會兒沒在這。」丫鬟翻翻眼道。
「哦,她去哪了。」代二問。
「住夫人那兒了。」丫鬟道,語氣似是有些妒忌。
「怎麼住夫人那兒了?」代二問道。
「我怎麼知道,夫人昨日讓管家帶話來,說不管樂樂幾時回房,都讓她過去一趟,害得我等到子時才睡。」說罷打一個哈欠,繞開三人出了門去。剛出門又探腦袋進來道:「喏,回來了。」
三人望去,那女子正緩緩走來,朝陽打透了薄薄的衣衫,勾勒出曼妙的身形。代二不由得回想起昨夜的情形,呼吸有些急促。尷尬道:「清早,氣血運行快,壓不住壓不住。」
「小樂樂。」代二賊眯眯地笑着打招呼道。
「大、大哥。你怎麼在這裏。」女子有些侷促。
「幹什麼去了呀?」代二問道。
「夫人、夫人叫我去,問我、問我將你服侍得暢快了沒有」女子越說聲音越小。
「哦,沒事吧?」代二問道。
「嗯,夫人沒起疑心,說你不生氣了就好。」女子道。
「那怎麼昨晚還睡在王妃那裏了呢?」代二又問道。
「夫人、夫人說我做的不錯,委屈我了,讓管家賜了參茶。」女子道,剛說完嘴就一癟,看得人格外心疼。又道:「都怪我笨手笨腳,沒端穩茶盞,把水灑在了衣服上,我還沒喝過參茶呢。」
「哦,衣服濕了,所以住在王妃那裏了。」代二點頭道。
「嗯,夫人就吩咐管家讓拿一身乾淨衣服來,還吩咐幾個姐姐幫我洗淨身子,讓我去廂房住下明日再回去。」女子道。
「哦,那你昨夜入睡後有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代二問道。
「沒、沒有呀。」女子怯生生道,「都入睡了,眼睛是閉上的,怎麼見呀」女子又道,說不出的可愛。
「這個」代二一時語塞,「那你做什麼奇怪的夢了嗎?」
「嗯!」女子羞紅了臉,一邊點頭一邊將頭埋進了正在成熟的胸脯。
「哦?夢到什麼了?」代二急切地問道。
「就是、就是昨夜、昨夜那事」,若不是三人內力深厚,聽覺比一般人敏銳的多,女子的聲音早已聽不到了。
「呃」代二像是被噎住了,難怪女子的表情不像是害怕,原來不是夢到鬼了。
「好好好,那快回去休息吧,做那夢定是睡不好的,我經常做。」代二有些尷尬地撓頭道。
「嗯」女子點頭輕哼一聲,讓過三人往進走,還微微回頭餘光瞥了一眼代二,便快步小跑進屋,插上了門。
代二看着扭動的小屁股和羞紅的俏臉消失在視野中,心頭一陣火熱,小腹有一團火在燒。眼神直勾勾看着剛關上的門,像被鬼勾了魂一樣喘着粗氣失神地慢慢向那門移動。
半晌一直鎖着眉頭一語未發的辰遠忽然刁起代二的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驚得代二回過神來,趕緊縮回手,沒好氣地喊道:「你幹嘛!」
「咋樣?漂亮吧?你也想娘們啦?我昨夜就是這隻手摸過她哩,要聞你直接聞她去啊!走,咱哥仨一起。」代二擠眉弄眼道。
「你洗手了?」辰遠問道。
「呀,鼻子挺靈啊,沒聞出娘們味兒吧?」代二賤笑道。
「我說正經的。」辰遠嚴肅道。
代二看他不像是在玩笑,老老實實道:「洗了啊,你們前腳出的門,門邊架子上臉盆里就有水,我就順道抹了兩把臉,昨夜沒睡好,清醒清醒麼。」
「走!快回去!」辰遠說完,一個縱身已經朝着代二住的那裏飛奔而去,二人連忙跟上。
三人剛回來,恰好碰到昨日哭哭啼啼的丫鬟打掃完房間出來,手裏正端着一盆水,就要潑灑向院裏。辰遠眼疾手快,一把抄過丫鬟手中的臉盆,去勢不止,身子轉了個圈慢慢停住,盆中的水竟是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你幹嘛!」丫鬟像代二一樣喊道,連詞也一模一樣。
「這裏沒你事了,剩下的我們自己收拾,你下去吧。」辰遠道。
丫鬟白了辰遠一眼,若不是看他模樣俊秀,怎麼都得多罵兩句。待丫鬟出了門,辰遠將鼻尖湊近臉盆,然後道:「果然,麻沸粉。」
「那是啥東西?」代二問道。
「你能見鬼,還是多虧了它,真是巧妙!」辰遠不禁贊道。
「什麼啊遠哥?」顧明一直雲裏霧裏的,又道:「麻沸散我倒是聽過,門中弟子刮骨療毒時用過。」
「跟麻沸散是一個東西,只不過一碗麻沸粉,能兌十幾碗的麻沸散出來。」辰遠道。
「哦,藥性更烈。」顧明道。
「嗯,麻沸散需要服下才能起效,這麻沸粉只要沾在皮肉上就能起效,而且時效更長。」辰遠道。
「喝了麻沸散只不過將人稍微麻住,讓人感覺不到疼或是疼的輕慢一些,人還是可以活動的。這麻沸粉都勁兒就大了,能讓人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人還是能醒着,也就眼皮子能動。」辰遠又道。
「跟被鬼壓床時的樣子一模一樣!」代二恍然道。
「這麻沸散好一點的大夫都大致能調的出,可這麻沸粉我還真沒聽過。」顧明道。
「能把這東西想要提純到這種程度的醫者,我知道的也真沒幾人。」辰遠道。
「所以老二是被這東西麻住了,動彈不得,並不是被鬼壓住了動彈不得。」顧明道。
「嗯!」辰遠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他娘的!誰給我下的毒?」代二罵道,「你倆好好的沒事,昨日咱們不在一起的時間就是你們去王妃那兒赴宴的時候,莫不是在篝火旁喝酒時被下了毒?」
「不會,這東西半個時辰內就會起效,之後咱們還一起去了城外。」顧明道。
「那我是啥時候着的道」代二一時捉摸不透,皺着眉撓頭。
「是月事布。」辰遠道。
「所有的人,都是月事布。」辰遠又重複道。見二人不明所以,都盯着自己,接着說道:「那個鬼,將藥抹在了月事布上。」
二人恍然大悟,代二更是長長的「嗷——」了一聲。
「可不對啊遠哥,若是女子白天就換了月事布,那不是有可能正幹活的時候就被麻翻了?」顧明道。
「所以得將藥抹在她們臨睡前要更換的那條上,女人們臨睡前是一定要更換的。」辰遠道。
「這誰能把控?」顧明道。
「自然是管發放衣物的人了。」辰遠道。
「管家?」代二問。
「管家才不會幹這事,就算管家管發放衣物,但一定不會管月事布。」辰遠道。
「你等等我。」代二說完便飛出了門去。
「所以婷婷發現那鬼專挑來月事的女人嚇唬,是因為只有用了月事布的女人會被麻住動彈不得。」顧明點頭道。
「嗯,如果不麻住,碰到個膽大的露餡了咋辦?」辰遠笑道,「而且麻住了效果更好,人都會以為是鬼神之力讓自己動彈不得,你沒看老二都怕了。」
「我怕個屁!」代二罵着又飛了回來,瞪一眼辰遠,道:「問過了,原先就是那個叫李娘的管着,現在沒人管了,有個專門的屋子,自己去取。」
「自己取?那怎麼會呢?」辰遠聽完又陷入了沉思。
「還有啊,老二說昨日姑娘一走他便睡着了,可那姑娘怎地沒被麻翻?」顧明也沉思着。
「這個倒簡單,藥抹在單面就好了,可是又怎麼能確保把抹了藥的那一面穿在外面呢?除非那個叫樂樂的自己也知道?」辰遠道。
「我問過了,樂樂說她是被王妃選中後,讓貼身丫鬟洗乾淨了送到我屋裏的。」代二道。
「所以說她的月事布是丫鬟給她穿上的?」辰遠問道。
「應該是的。」代二點頭,道:「樂樂說從洗漱到穿衣她自己就沒動彈過,一直有人伺候。」
「王妃道丫鬟給那樂樂洗漱,還給她換了月事布,就沒把她伺候不了老二這件事告訴給夫人?」顧明疑惑道。
「嗨!在主子眼裏僕人的身子算個屁,青樓有的姑娘來事兒的時候不照樣被逼着接客,還有專門好這口的。」代二見怪不怪地道。
「那已經很明確了,這『鬼』,跟王妃是絕對脫不了干係的,至少跟那兩個僕人脫不了干係。」辰遠道。
「樂樂這人是她選的,又那麼巧樂樂來了月事。伺候樂樂洗澡的是她的貼身丫鬟,衣服是丫鬟們給穿的。」辰遠又道。
「那咋辦?這會去盯着王妃?」代二問道。
「先不管,別打草驚蛇,裝個什麼也不知道。這會兒先出門,去找那個算命的。」辰遠道。
「對!這事兒跟他也脫不了干係。」顧明道。
三人說着閒話回了辰遠他們的院子,叫醒了還在熟睡的台墨:「墨墨,走了,去吃豆花。」台墨一聽眼都沒睜開人已經起身穿衣服了。眾人皆是笑笑,辰遠這時問道:「不過他二哥,這麻沸粉勁雖大,可是僅僅透過皮肉吸收的話,藥效不過一個時辰,你怎麼着了兩個時辰的道?」
代二聽完尷尬地撓頭,老臉一紅,道:「我不是、聞了聞手上那香氣兒麼」他說話猛地有些像樂樂。
辰遠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吸食過量。」
顧明則是一個寒顫,看向代二的眼神說不出的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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