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蘇定方暗驚金湯(1 / 1)
李善道問了乃知,焦彥郎沒能見着崔龍藏、崔智藏兄弟。
他到了崔龍藏兄弟家後,在門外等了會兒,崔家的老僕出來,慌恐地稟說,龍藏、智藏兄弟不在家。這不分明是假話麼?明明他倆已經離家回家了,卻怎可能不在家?
要非是因知李善道禮重士人,焦彥郎的焦躁脾氣,當時就打進去了。
直到這時,他仍是氣得不輕,向李善道說道:「二郎,這兩個腌臢潑才,既急病離營,不回家還能在哪裏?明是在哄俺!俺跟着二郎,從北打到南,從南打到北,每到之處,借二郎的臉面,只有人巴結俺,何曾受過這樣的辱蔑?俺帶人回去,把他家給砸個稀巴爛!」
崔義玄大驚失色,正要替崔龍藏兄弟求情,哈哈笑聲入耳。
笑的還能是誰,正是李善道。
李善道心中已了,崔龍藏兄弟不放焦彥郎進門,料應不是因為瞧不起焦彥郎,——自己兩萬大軍已經開到武城,武城又已投降,借給他倆十個膽子,也不敢阻焦彥郎進家,而他倆所以這麼做者,無非一個原因,便必是他倆實無急病,故而一聽焦彥郎代李善道來看望他倆了,驚慌無措,不知何以應對,所以只能硬起頭皮,再編了個瞎話,不敢放焦彥郎進其家門而已。
不辭而行的舉動,顯得他兄弟倆挺是高傲,結果焦彥郎登門,卻兩人慌亂不堪,無策應對,只以此,就足見他倆不是甚麼了不得的人才。
既然嚇已嚇過他倆,也就罷了,李善道當然不可能再允焦彥郎打上門去,就哈哈一笑,與崔義玄說道:「崔公,你這兩位族兄弟,看來真如你所言,得的是為急病,病得急,好得也急。」
令焦彥郎,「你卻不可無禮!甚麼從北打到南,從南打到北?當着諸多君子面前,說得甚麼渾話?且先下去吧。」待焦彥郎氣哼哼地退出帳外,他像沒這件事似的,竟不再多提一句,接着焦彥郎進來前正在說的話,又叮囑了蘇定方幾句,便令蘇定方引百騎出營,去清河招降。
隨後,他摸着短髭,想了一想,依舊禮敬的態度,與崔義玄等說道,「適請公等為我講說楊得道、楊善會之其人,已是辛苦公等,又勞公等各勸其明辨形勢的書信一封,愈是勞煩。設若楊得道、楊善會能因此而幡然醒悟,免去清河縣民的一場兵災,公等之功也。」
崔義玄心思稍定,忙與張文煥等俱道:「不敢。」
「公等悉州郡之望,身負大才,我與公等一見如故,喜不自勝。接下來,二楊如是不降,我就要兵向清河,至時還需公等相助。公等若是不嫌,願以參軍暫屈公等,未知公等意下如何?」
這是在正式地招攬崔義玄、張文煥、房易從了。
三人齊齊起身,俱皆叉手為禮,同聲答道:「敢不竭忠盡謀,為將軍效力!」
走掉的是不肯投附的,留下的,肯定是願意投附的。
三人的回答,在李善道的料中,大喜起身,顧于志寧、杜正倫等說道:「司馬、知仁,自我從起義兵,克城拔縣,何止數十,武城之得,沒甚可高興的,崔公等之得,令我歡喜矣!」
焦彥郎的聲音在帳外響起:「郎君,馬小郎求見。」
一個十七八的少年,從帳外進來,可不即昨天的那個馬周?和昨日進帳時一樣,又是帶着撲鼻的酒氣,睡眼惺忪,系是宿醉方醒。昨晚飲宴,就數得他喝的最多。
李善道笑道:「賓王,你這個老參軍,快來見見諸位新參軍。」
已在崔義玄等投前,李善道就辟了馬周為將軍府的參軍。馬周年紀儘管最少,這個時候,卻倒成了「老參軍」了,亦是可謂趣事一樁。馬周便與崔義玄等再次見禮。這些不需多言。
只說蘇定方引上百騎,出了營,馳往南下。
臨暮前,到了清河城外。
城北有營,位在縣城的西北方位,張望其旗,旗上一個「張」字,登時猜出了營將是誰,他與從騎說道:「此必張豎眼。楊通守帳下,兩員虎將,一名牛大眼,另一人即是此將。」
營西為護城河,背對永濟渠,扼營北一處高地,居高臨下,俯瞰從北通往清河縣城的主幹要道;在其營之周遭,多布的有鹿砦等物;誠可謂退足自守,出則可足脅攻城北之敵軍之側翼。
觀過了此營,蘇定方再看清河城外的城防部署。
護城河內側,壘有一人多高的牆。
永濟渠近在咫尺,不缺水,入秋後,又下過幾場雨,護城河裏的水很充足,都快漫到岸上了。
因有牆相隔,護城河與清河縣城之間的空地上,都有甚麼城防佈置,蘇定方看不大到。
但護城河外的城防佈置,蘇定方能夠清楚看到。
只見護城河前,與張豎眼營壘外的情形相仿,沿着護城河一線,參差地置了很多的鹿砦、拒馬,還挖了好幾條深淺不一的溝。鹿砦、拒馬出到護城河北的一里多地處,溝有的是在鹿砦、拒馬這塊區域,有的是在這塊區域外邊,即再北邊。
最外圍,亦即最北邊的是鐵蒺藜區,撒得遍地都是。
蘇定方等,現就在這塊鐵蒺藜區外。
此處莫說離清河縣城了,離清河縣城外的護城河都還有兩三里地。
很明顯,如果是在這個位置的話,不要說請楊善會登城一見了,便武城令、丞等寫給二楊的勸降書信,也遠不能射進城裏。對清河縣外嚴備的城防佈置,蘇定方暗驚了一下,定下心情,轉開琢磨該怎麼把勸降書信給到城內,躊躇片刻,遙見城頭上的守卒,因他們這百騎的到來,緊張地開始進入備戰狀態,視線重新落在了張豎眼的營上,瞧見其營望樓上亦已有人登臨。
他與從騎說道:「去年討張金稱時,俺與張豎眼嘗並肩作戰,彼此相熟。清河縣城,我等靠近不能,這樣吧,就去張豎眼營外,先將勸降書信給他,請他轉交楊通守。」
從騎無有異議。
蘇定方便引諸騎,離開清河縣城的北邊正面,轉到東邊,沿着永濟渠邊上的路,不多時,馳到了張豎眼營外。張豎眼營外挖的也有壕溝,不過比起清河縣城,壕溝也好、鹿砦等的防禦區域也好,自是小了很多。在鹿砦等防區外叫話,營中可以聽到。
百騎齊聲大叫:「大將軍、右武候將軍李郎君,令呈書信與貴郡郡守、通守等。可出來取。」
等了一兩刻鐘,營門打開,數騎馳到營塹內側邊上,為首一騎叫道:「來者可是蘇烈?」
這將披甲挽弓,身形健碩,胯下青驄馬,後系紅披風。
從於百騎左右的百騎,齊往他臉上去看,見他短眉毛,塌鼻樑,一雙眼卻是看不出豎在何處。
蘇定方摘下兜鍪,大聲答道:「張將軍,蘇烈這廂有禮。」
「哼,還真是你!俺聽說你武邑城破後,不是降了竇賊麼?今卻怎來俺城下!」
卻是蘇定方,家在武邑,武邑是信都郡的屬縣,信都郡南與清河郡接壤,北與河間郡接壤。武邑縣,位處信都郡的北部,與河間的樂壽相鄰,兩座縣城相距不過百里。
蘇定方的父親名邕,以武勇名稱郡縣。三年前,張金稱、楊公卿等群盜起於清河等郡之後,他父親受郡徵用,聚了鄉兵數千,乃為本郡討賊。他父親未幾病卒,他年紀儘管不大,然從他父親起兵時,他就跟着征戰,數先登陷陣,亦已博得了驍悍膽壯之名,為鄉兵所服,遂得以代領其父之兵,繼續討賊作戰。去年,楊義臣、楊善會等合剿張金稱,張金稱也曾寇入過信都,蘇定方就受郡中之令,配合楊義臣、楊善會作戰。——他的這些過往經歷,李善道早是從他口中問知,清清楚楚,所以李善道說他與楊善會有舊,特地派他來給楊善會送勸降書。
但在剿滅了張金稱,回到本郡後,滅了一個南邊的張金稱,北邊起來了一個竇建德。竇建德佔據樂壽後,分兵四攻,北至景城、南至信都郡的武強、阜城、武邑等,皆遭受過他的攻打,有的打下了,有的沒打下。而蘇定方便是在抵擋竇建德進攻武邑時,為竇建德敗之所擒。
蘇定方答道:「奉大將軍、右武候將軍李郎君之令,烈專為送些書信呈與楊郡守、楊通守來。」
「甚麼書信?」
蘇定方如實以答:「系漳南令、武城令等,亦即漳南、武城的諸多名士之書信。」
「哼,俺聽說漳南、武城都降李賊了,可是麼?」
蘇定方皺了下眉頭,說道:「漳南、武城順應民心,確是已降我家將軍。張將軍,敢請你回城一趟,請楊通守來營外一見,俺好將這些書信呈與他,何如?」
「呸!甚麼書信?勸降的吧?楊公已有令下,凡有言降者,斬之不饒。你這書信,楊公定不會看。你識趣些的,便自回吧!」張豎眼勒馬便要走,又扭過頭「呸」了聲,罵道,「枉俺去年,還曾與楊公贊過你,誇你少年英雄,頗堪稱悍銳,搞了半晌,是個沒廉恥的小賊!」
蘇定方顧不上為他罵自己生氣,忙叫住他,說道:「張將軍,且慢!楊通守會不會看,將軍怎能知曉?還是勞請將軍,麻煩回城一趟,把楊通守請來,俺當面與楊通守稟說吧!」
「楊公明令,言降者斬,你這小賊,想讓俺丟了腦袋麼?」張豎眼罵了兩聲,拍馬就要還營,卻瞥見蘇定方催馬已快到塹邊,表現出了甚為急切的模樣,眼珠一轉,止下坐騎,低聲吩咐身邊從騎幾句,回手招道,「罷了,看在你我相識一場,你且前來,把信給俺,俺為你轉呈。」
蘇定方不疑有假。
此際,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就按了張豎眼所說,打馬再往前,尋思着將箭書射過去。
馬又往前沒兩步,剛到營塹邊上,張豎眼喝令了一聲:「還不快射,等待何時?」
他自張弓,三四個從騎也都開弓,四五支利箭,如流星追月,直向蘇定方射來!
箭射蘇定方,尚在半途,才掠過營塹之同時。
北邊百里外,李善道部大營。
帥帳。
劉黑闥掀起帳幕,大步入內,觀其神情,有喜有急,將兩道軍報朝着李善道揮了揮,說道:「賢弟,歷亭和博平也降了。你這『佯攻諸縣,迫諸縣求援,以促楊善會出兵救援』之此策,俺看是又落空了!竇公而下遣兵數千,已圍攻河間縣城數日,你我回入清河以今,還沒痛快地打上過一仗!賢弟你三次使計,楊善會這個狗日的狡詐,皆不上當!照俺看,這廝是打定了主意,要做烏龜!既然這般,你我也別再等着調他出城了,不如早點南下,進圍清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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