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我只警告一次(1 / 1)
李治還沒睡。
燭光下,他在看着奏疏。
王忠良在邊上站着,可卻神遊物外。
「關中的人口終究越來越多了。」
李治放下奏疏,有些惆悵。
王忠良雖然神遊物外,卻及時回應,「陛下,可畢竟是都城呢!」
「都城都城……朕有時在想,若是把都城搬到洛陽去如何。」
李治默然良久,「可惜……反對者太多。」
他興致勃勃的起身,走到了牆邊,那裏掛着一張地圖。
「洛陽是個好地方,有平原耕地可供給,無需四處運糧。而且地勢險要……」
但這個決心沒法下,反對者太多了。
腳步聲傳來。
「陛下!」
「何事?」
李治回身,眉間多了冷意。
來人說道:「陛下,武德門那邊鼓譟。」
「速速令人去查探!」
李治看了一眼掛在另一邊的橫刀,「令人去玄武門。」
這是提醒薛仁貴做好準備。
火把密集朝着武德門去了,旋即回歸。
「陛下!」
李治出了寢宮,腰間多了橫刀。
「陛下,有千牛衛在武德門外遇到了賊人。那賊人盜了宮中的字畫,裝作是鬼物嚇人。」
李治這才想起李敬業在武德門外蹲守,不禁就笑了起來,「可是李敬業?」
「是。」
「他是如何發現的?」
「說是那鬼物慘叫,飄來飄去,李敬業覺着那屁股甩的太假,一怒就手撕了衣裳,結果是個內侍。」
「屁股甩的太假?」
李治愕然。
誰沒事甩屁股?
「令他來。」
李敬業來了,厚實的身板給了眾人一種安全感。
「既然遇到了鬼物,為何不害怕?」
李敬業抬頭,「陛下,那鬼物飄來飄去,還轉身,本來臣是有些怕的,可兄長說心中無愧,心中有正氣,那就不會怕這些。」
賈平安?
李治想起了賈平安對表兄的慷慨,不禁微微點頭。
不忘舊情,這便是心中無愧。心中無愧,自然敢直面世間一切邪祟。
這便是邪不勝正的真正含義。
「後來那鬼物轉圈,臣一看……那屁股轉的太假,不像是胡女,倒像是一個男人……」
李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陛下面前,不可輕浮!」
王忠良板着臉訓斥道。
「咦!這怎地會是輕浮呢?」李敬業皺眉,「胡女甩屁股卻是極好的,上次我聽幾個老臣說,男女之事乃是天道也……你多半沒見過胡女甩屁股吧?回頭我請你!」
當着皇帝的面腐蝕他身邊的內侍,這膽子堪稱是大唐第一。
你這般……可是想陷害我?
王忠良覺得自己和李敬業無冤無仇,不該啊!
於是他神色難免古怪了些。
「呀!」李敬業突然一拍腦門,「我倒是忘記了,你去了憋得慌。罷了,對不住你。」
咱沒了淡,去那裏幹什麼?
你這可是在故意的嘲笑咱?
瞬間王忠良心中的怒火值飆升。
可仔細一看,李敬業神色誠懇,壓根看不到譏諷之色。
咦!
這人竟然是真心實意的?
罷了,我不和這等鐵憨憨計較。
李敬業看了李治一眼,那眉皺的,「陛下看着面色卻是白了些。」
王忠良擔心他大放厥詞,趕緊插嘴,「陛下身體康健,每日都要操練一番。」
李治覺得這個鐵憨憨倒也憨實,就對王忠良說道:「他心誠,就算是說錯話你也別記仇怪罪。」
王忠良笑道:「如今這等人已經少見了,奴婢自然不會記仇。」
李治含笑道:「朕如今飲食好,身體也好,你且放心。」
一個鐵憨憨關心他的身體,顯得格外的真誠,讓他有些感動。
「陛下,要注意身子啊!」
李敬業嘆道:「他們說面白的多是腎陰虛,要吃什麼才好,還有要少睡女人,不然竭澤而漁……」
「咳咳!」
王忠良用力咳嗽。
李治已經後悔了。
他緊握雙拳,恨不能上去爆捶李敬業一頓。
腎虛啊!
這個最近興起的概念已經傳到了醫官那裏,據說太史令研究最深。
但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自己過分了。
這個鐵憨憨只是單純的關心朕的身體,因此怪罪他,那以後誰還敢和朕說心裏話?
帝王一方面不待見臣子說那些不順自己心意的話,一方面又希望臣子面對自己時能說真心話。
但和帝王說真心話,其實是在大冒險,不小心就會被記仇。
「今日你臨危不懼,朕心甚慰……」
李治看着這個鐵憨憨,想到的卻是李勣這個老傢伙。
「可願去諸軍?」
千牛衛只是一個台階,皇帝看上你了,隨即就會提拔。
李敬業下意識的道:「陛下,現在沒有廝殺,去了諸軍……他們說是看門狗呢!臣不願去!」
李治滿頭黑線,「什麼看門狗?」
李敬業很實誠的道:「陛下,他們以前說百騎和千牛衛是左右看門狗……諸軍是長安看門狗,臣寧願去做文官。遇到廝殺了再出征。」
你想得真美!
王忠良撇撇嘴,覺得皇帝該呵斥此人一番。
李治卻想到了李勣。
這莫非就是李勣的謀劃?
他是大唐在李靖之後的第一名將,若是孫兒再在軍中一呼百應,那就危險了。
如此李勣就想讓他走文路,這樣穩妥傳下去。
果然是李勣,這老謀深算的路數……
「如此,朕知曉了。」
李治覺得這樣也是君臣互相保全之意,很是滿意。
李敬業隨即告退。
他一步三回頭,換做是別人早就被呵斥了,可李治卻含笑道:「你還有何話?只管說來。」
這等待遇可少見,王忠良都有些羨慕。
李敬業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陛下,腎陰虛要治!」
……
清晨,李勣起床,隨後就是操練。
雖然執掌尚書省,但李勣知曉遇到傾國大戰時,自己依舊會領軍征戰,所以從不懈怠。
洗漱,隨後吃早飯。
李堯站在邊上,等他吃完後叫人來收拾,陪着他一起出去。
「敬業昨夜輪值,給他多準備些吃的,不過肉不可太多,否則睡下了不好克化。」
「是。」
晚些打鼓,李勣出了家門,上馬而去。
進了皇城後,李勣緩緩步行,遇到有人行禮就微微頷首。
到了他這個地步,實際上已經接近位極人臣了。但長孫無忌前車之鑑,李靖的完美撤身都讓他有了計較。
越是這等時候就越不能得意,但也不能太低調。
得意就會忘形,會跋扈,遲早就是長孫無忌第二。
和帝王成為對手……
李勣的眼中多了譏諷之色。
想想魏徵,死後都不得安寧,子孫被牽連。你長孫無忌帶着一伙人壓制的皇帝和你外甥似的,還想着以後能有好結果……
這不是痴心妄想嗎?
但低調也不能。
你一個大唐名將,兼職宰相的臣子,你玩低調只會讓人覺得你城府深,所謀甚深。
做人,不能偏!
他微微一笑,眼神溫潤。
進了值房,他先叫人去煮茶,自己安坐。
「阿翁!」
聽到這個喊聲,他不禁笑了起來,然後板着臉。
門被推開,李敬業毛扎扎的進來,行禮後說道:「阿翁,我餓的厲害。」
李勣摸出了一個油紙包。
李敬業接過打開,「是胡餅?」
他狼吞虎咽的吃着,外面小吏來送茶水,李勣指指孫兒,小吏含笑把茶水送過去。
一口老湯『茶』,一口胡餅,就像是後世喝着胡辣湯,吃着牛肉盒子般的美味。
吃完之後,李敬業顯然沒飽,李勣說道:「家裏有,你晚些自己回家吃。」
李敬業點頭,剛準備回去,李勣叫住了他,「為何讓你值夜?」
李敬業大大咧咧的道:「說是宮中鬧鬼。」
這不是拿我孫兒來冒險嗎?
李勣的眼猛地一眯,「可遇到事了?」
「遇到了,那東西鬼鬼祟祟的叫喚,還飄來飄去的,可屁股甩的太假,我一拳就把他打暈了,原來是個偷東西的內侍,嚇唬人之後就把東西藏在外面,說是外面有人接應……」
李勣鬆了一口氣。
「後來陛下還見了我。」
李勣心中一凜,接着就想到了些什麼。
這是皇帝想看看敬業的膽略吧,順帶給老夫示好。
「說了什麼?」
「陛下誇讚了我,還問我可想去長安諸軍。」
李勣心中一顫,後悔了。
他覺着李敬業距離被提拔還早,就想着讓他在千牛衛廝混幾年再說。可沒想到皇帝竟然生出了提拔的心思。
若是進了軍中……
李家不能再出現第二個大唐名將了。
太危險!
李勣後悔沒早點叮囑孫兒此事。
「你是如何回答的?」
李敬業說道:「外面那些人說長安諸軍都是看門狗,千牛衛也是,進去後就整日操練戍守長安,幾年難得一次出征的機會……不如去做文官。」
我的好孫兒啊!
這莫非就是憨人有憨福?
李勣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老李家後續有人的幸福感啊!
但他還得問問孫兒的志向,「你為何想做文官?」
李敬業看了他一眼,那種你怎麼不懂我的眼神,「阿翁,長安才有胡女甩屁股……」
砰砰砰砰砰砰!
外面路過的官吏搖搖頭。
「多半是李敬業又被毒打了。」
「說,後來陛下和你說了什麼?」
「陛下沒說什麼……就是……阿翁,你還記得那什麼腎陰虛嗎?」
李勣覺得不妙。
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你說了什麼?」
「陛下看着面色發白,像是腎陰虛,我臨走前就勸他有病要治。」
砰砰砰砰砰砰!
……
宮中有人盜竊,還裝神弄鬼,沙雕的讓賈平安不敢相信。
李敬業嘴角青腫的來了。
「這……」
賈平安怒了,「誰動的手?」
李敬業低頭。
「誰?」
「阿翁!」
「哦!知道了。」
賈平安拿起消息看八卦。
長安城最近很熱鬧,成親的很多,可竟然有人裝作是接親出門,騙過了金吾衛。
呵呵!
賈平安不厚道的笑了笑。
「兄長,今日我休沐。」
「想幹啥?」
賈平安知曉小老弟絕對是犯蠢犯大了,李勣這才會下狠手收拾他。
「去看甩屁股!」
「不去!」
「兄長,我喜歡一個女人……」
……
半個時辰後,二人出現了平康坊的一家酒肆里。
「看!」
李敬業兩眼放光。
那個胡女面紗半遮面,衣裳大膽的只到凶下,小腹全都露了出來。
下半身就是一件緊身的薄褲,腰肢一甩……
李敬業拍手,「甩的好!」
胡女衝着他拋個媚眼,那種半遮半掩的感覺讓李敬業激動了。
「兄長,我先去看她甩屁股。」
「你特娘的不是說這裏沒有你喜歡的女人嗎?」
賈平安想一巴掌拍死他!
李敬業一拍腦門,看看左右,「她還沒來。」
「淡定!」
見李敬業沒動靜,那胡女竟然跳到了李敬業的身前。
前面甩,轉身甩……
李敬業呼吸急促,可見到賈平安神色平靜,不禁懊惱。
看看兄長如此的淡定,我卻如此的衝動,這樣不好。
那胡女見他不動,就轉到了賈平安這邊,一番動作,賈平安的眼中除去好奇之外,再無其他。
「兄長你為何能穩住?」
「道德修養!」賈平安裝了個比,實則是前世見過更刺激的,所以早就有了免疫力。
「她來了!」李敬業有些小激動。
門外進來一個女人。
這女人身材粗豪,胖臉,小眼睛,手也粗。
一句話,粗!
但……屁股很大!
她的身邊有兩個侍女,看着也算是小家碧玉吧。
「娶侍女……你死心吧。」賈平安沒好氣的道:「你是未來的英國公,雖然我支持你,但你要知道,若是你娶一個奴籍的女子,英國公能活活氣死。」
想到老李被氣得死不瞑目,賈平安覺得也不錯,至少不必擔心死後被掘墓。
李敬業詫異,「兄長,你想什麼呢!我說的是阿蘇。」
「阿蘇是誰?」
賈平安看了看,就那三個女人。
李敬業的目光跟隨着那個粗壯的女人移動,「她就是阿蘇。兄長你看,她長得頗為可人,關鍵是一動,那屁股甩的……多勻稱。」
賈平安下巴差點跌落,「你說是中間那個女人?」
「是啊!」
李敬業羞赧的道:「兄長,阿蘇家中也不差,她阿耶是七品官,兄長在國子監讀書……」
那女人坐在了斜對面,看到李敬業那火熱的眼神時,微微一笑。
「她成親了。」
神啊!
來一發雷劈死我吧!
賈平安想死!
李敬業信誓旦旦的道:「不過我覺着能把她搶過來。」
「你喜歡她什麼?」
賈平安覺得小老弟的審美觀出了問題。
「她的屁股!」李敬業羞赧。
那女人的屁股……很好嗎?
賈平安不覺得。
這時阿蘇再度看過來,眼神冷漠。
李敬業衝着她笑了笑,然後拱手。
阿蘇衝着他微微頷首。
這女人能自由出沒在這裏,就說明家中的丈夫無法管束她。也就是說,在家中她比較強勢。
有夫之婦……
阿蘇突然衝着李敬業挑眉。
這是在挑逗小年輕,他們衝動,一旦動情就一發不可收拾……
李敬業的呼吸很急促。
「你怎麼認識的她?」
李敬業一怔,「前幾日,我在這裏喝酒遇到的,她說……」
「她可是說家中的夫君對他如何冷漠無情,她寂寞空虛冷,出來也只是想尋找一個傾訴的人……」
李敬業詫異的看着他,「兄長你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的比你想像中的多。」
賈平安衝着阿蘇笑了笑。
很惡意的那種。
別勾搭我兄弟!
阿蘇突然冷笑了一下。
賈平安勾住李敬業的肩膀,「離她遠些!」
「為什麼?」李敬業很不解,「阿蘇很可憐,家中的夫君在外面吃喝玩樂,回家還要打她。」
娘的!
為何沒傷痕?
「她哄騙了你。」
李敬業怒了,「兄長,阿蘇很可憐。」
她比你過的滋潤多了。
賈平安知曉李敬業這等年輕人的逆反心理,就不再說話。
李敬業和那個阿蘇眉來眼去,晚些喝多了酒,他想過去。
「坐在這!」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
李敬業悻悻的衝着阿蘇搖頭,然後起身去茅廁。
阿蘇放下酒杯走了過來。
「你對我不滿?」
「你是誰?」賈平安問道。
阿蘇衝着那邊回身的李敬業擺擺下巴,「他沒告訴你?」
賈平安看了李敬業一眼,見他的眼中全是柔情,不禁想吐血。
「有夫之婦來平康坊常見,可你不該和他親密。」
阿蘇吃吃一笑,「我出來快活,與你何干?」
賈平安冷着臉,「不管你是做什麼勾當的,離我兄弟遠一些。」
阿蘇輕佻的呼出一口氣,「關你屁事!」
賈平安冷冷的道:「我只警告一次。」
「呵呵!」
阿蘇起身。
隨後消失。
李敬業晚些出現了。
「阿蘇呢?」
「走了。」
二人喝了些酒,晚些李敬業瞌睡來,就各自散去。
賈平安照例早退,悠閒的在平康坊里轉悠着。
前世他最喜歡旅遊,每到一個地方時,那種新奇感讓他樂此不疲,一天兩三萬步只是尋常。
平康坊里的小巷子也很有趣,經常有些意外的驚喜。
比如說小吃。
賈平安進了一家小店鋪,吃了一碗羊羹,味道竟然意外的好。
果然,驚喜就在不經意間。
賈平安心滿意足的出了小店鋪。
外面站着三個男子,最後面就是先前跟着阿蘇的一個侍女。
「打斷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