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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 毒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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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說……前晉之後中原漢兒被當做是牛羊宰殺凌虐,這個教訓不可謂不深刻。那些曾經恭謹的異族翻臉就成了殺人的魔王,由此可見異族不可信……」

    武媚坐在床榻上眯眼聽着。寢宮內的窗戶緊閉,大門也只是開了一條縫。

    所以殿內有些熱。

    邵鵬額頭有些汗漬卻不敢擦,「陛下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武媚良久說道:「知道了。」

    邵鵬回身,覺得小賈逃過一劫。

    ……

    長安食堂依舊高朋滿座。

    蘇能和幾個兄弟站在側面看着長安食堂外面的人流。

    「兄長,要不進去喝一杯?」跟着他賣酒的兄弟陳莊舔舔嘴唇。

    蘇能也有些饞了,但還是搖頭,「長安食堂好是好,可卻太貴了些。先把酒水送了再說。」

    蘇能早年就是混社會的惡少,後來年歲不小了,看着這樣也不是長法,就帶着幾個兄弟賣酒。其中一個兄弟家中有釀酒方子,出來的酒水還算是不錯,所以蘇能這幾年的小日子也算得上是紅火。

    當初打開市場很難,長安食堂開口要了他的酒水,此後生意就越發的好做了。

    ——長安食堂都要的酒水,你家竟然還嫌棄?

    這就是品牌的力量。

    幾個兄弟把大車停在了大門側面,長安食堂的一個夥計出來交接。

    「今日五壇。」

    檢查封口,試試重量。

    「抬進去吧。」

    這個可不是小罈子,需要兩個人合力才能抱走。

    蘇能和陳莊合力抱着一罈子酒水進去,紀成南在忙碌,見到他就打聲招呼。

    這位是賈平安的舅兄,不能怠慢。

    「憑什麼不讓耶耶進去?」

    蘇能出來時,就見幾個男子站在大堂里咆哮。

    紀成南乾咳一聲,矜持的道:「記得上次幾位說過再也不來長安食堂了……」

    這貨促狹,一句話把這些人頂的難受,再無迴轉的餘地。

    為首的男子罵道:「賤狗奴,真當耶耶稀罕嗎?」

    蘇能笑了笑,覺得這等人堪稱是自取其辱。

    他往前走去。

    男子越想越氣,指着紀成南罵道:「賈平安那個賤人這是故意羞辱我等!長安食堂不來也罷,可賈平安靠着諂媚上位,耶耶等着看他的下場……定然是男為奴女為婢!」

    一隻腳就這麼突兀的飛了過來。

    呯!

    男子倒地。

    後腦勺重重的磕在了地面。

    白眼一翻。

    大堂內安靜了一瞬,蘇能收腳,說道:「此人叫罵我的妹夫……」

    我這是基於義憤出手,算是正當防衛!

    蘇能畢竟是社會人,馬上就尋到了開脫的法子。

    隨後男子的僕役進來大呼小叫。

    「是誰?」

    蘇能被盯着卻怡然不懼,「你家郎君出言不遜,我打的!」

    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當年……那時候我還是個社會人,帶着一幫子兄弟意氣風發,恩怨分明……

    隨後蘇能帶着陳莊他們繼續送酒,最後尋了一家酒肆歇息。

    「兄長你的那一腳快若閃電,依稀能看到當年的風采。」

    陳莊喝的臉頰通紅。

    「差很多了。」蘇能嘆道:「當年我一腳能讓人半死,那人只是暈了過去,哎!」

    裝比是人的本性,早已深深地鐫刻在了基因里。

    眾人一陣吹捧,蘇能喝的大罪。

    「在這裏!」

    不知何時外面來了一群不良人,打頭的男子指着蘇能說道:「就是他賣的酒水!」

    「拿下!」

    不良帥一聲厲喝,不良人們蜂擁進去,隨即按住了蘇能等人。

    「誰?」

    蘇能喝多了,瞪着眼罵道:「誰敢拿耶耶?甘妮娘,放開我!放開我!」

    「綁了!」

    不良帥走了進來,直至陳莊等人,「他們可是賣酒的?」

    「都是。」

    「拿了!」

    陳莊的酒意都化為了冷汗,問道:「為何拿人?」

    不良帥沉聲道:「你等售賣的酒水毒死了人!」

    ……

    蘇能當年的兄弟就在邊上看着這一幕,隨即去了蘇家,把事情一說。

    蘇尚呆若木雞。

    蔣氏坐在那裏拍着大腿,「我的兒,早就叫你別去販酒你不聽,如今出了事可怎麼好啊!你若是不好,阿娘也不活了!」

    蘇香拿着書卷出來了,聽到此事不禁愕然,接着皺眉道:「大兄賣酒多年了,那酒水如何……咱們家就喝的那種酒水,從未出事,為何今日出事?」

    蔣氏咒罵道:「我就知曉那家人的酒水靠不住,你姐夫就有酒坊,大郎去進了酒水來販賣豈不是更好?可他卻執拗,不想靠着妹妹掙錢……要臉要皮的,最終連命都要丟了,我的兒……」

    蘇尚鐵青着臉,但腿有些發軟,「二郎,那邊說是死了人,你大兄怕是不妙。」

    蘇尚也有些心慌,但在努力的鎮定中……

    遇事莫慌,先鎮定……

    他抬眸,「阿耶,大兄販賣的酒水乃是大罈子裝的,若是能毒死人就不該是一人……此事有鬼!」

    我的兒果然聰慧!

    蘇尚並未有一家之主地位不保的憂鬱,歡喜的道:「如此趕緊去報官。」

    蘇香搖頭,「阿耶,此事不良人會去查探,他們不敢弄虛作假。」

    蘇尚點頭,「你姐夫在那裏坐鎮,誰敢弄虛作假?」

    蘇香點頭,「不過此事還是要請姐夫幫襯。」

    蔣氏在邊上落淚,聞言說道:「先讓你阿妹回家。」

    蘇尚納悶,「讓二郎去女婿家說不是更好?」

    蔣氏怒道:「你懂什麼?以前咱們家中有事時我是尋誰來?」

    蘇尚想到了些,「丈母!」

    這個蠢人!

    蔣氏沒好氣的道;「阿娘回去一說,阿耶就算是不情願也得出手幫襯。女人出面,比你們男人更好!」

    枕頭風都不懂!

    蘇尚恍然大悟,「原來以前你不樂意之事就讓我去給丈人說……」

    原來如此啊!

    蔣氏怒吼道:「都什麼時候的事了。」

    蘇香嘆道:「阿耶,阿娘,趕緊吧。」

    隨即消息就到了賈家。

    「大娘子,大郎君被抓進去了,說是他賣的酒水毒死了人。」

    蘇荷急匆匆的回到娘家。

    「大兄的酒水為何能毒死人?」

    蘇荷覺得不對。

    蔣氏嘆道:「你大兄……哎!此事……」

    蘇尚也是唉聲嘆氣的。

    蘇香皺眉,「大兄賣酒數年從未出事,此事發生之前大兄才將打暈了一人,我懷疑與此事有關。」

    蘇荷有些心慌,「可能尋到證據?」

    蘇香搖頭,「我估摸着不能。」

    蔣氏一拍大腿,「我的兒……」

    一家子都皺眉,想堵住耳朵。

    「大娘子你要為你大兄做主啊!」蔣氏拉着蘇荷的手說着蘇能從小對她是如何的好,長大後對她如何好……

    一句話,你趕緊回去給女婿說說,敦促他把此事解決了。

    這就是枕頭風。

    蔣氏用的出神入化,如今也希望把這個本事傳授給女兒。

    蘇荷心中難受,隨即回家尋了賈平安。

    「我已經知曉了。」

    死者是在平康坊出的事兒,平康坊屬於萬年縣的管轄範疇,所以事情發作後,王福疇和衛英那邊都遣人來給賈平安報信。

    這便是勢力。

    蘇荷鼻頭髮紅,眼眶也發紅,「夫君,大兄對我這般好……」

    枕頭風賈平安自然是知曉的,但蘇荷並未說你一定要救他這等話,讓他不禁倍感欣慰。

    逼迫男人去干超出他能力的事兒不叫本事,而是愚蠢。

    ——我家差十萬,你趕緊想辦法去弄來。什麼?弄不到?你這個沒用的男人!

    幾次三番後,女人巨失望,覺着自己嫁錯了人。而男人也會覺得自己窩囊,並暗自惱火。

    「大兄……嗚嗚嗚!」

    蘇荷想到大兄當年對自己的好,不禁哭了起來。

    「阿娘!」


    兜兜跑了進來,見到老娘在哭,不禁就樂了,「阿娘羞羞!」

    閨女,你老娘正在爆發的邊緣,你就別來作死了行不行?

    「阿娘你還讓我別哭,你看你哭的……哇!阿娘你流了好些淚……」

    「賈兜兜!」

    蘇荷的咆哮聲驚動了一家上下。

    衛無雙來了。

    「此事要看,若是為真,那便盡力為蘇能緩頰,爭取流放……到時候再派人一路照拂。」

    蘇荷還在抽噎,衛無雙嘆道:「若是為假……」

    「弄死他!」

    蘇荷瞪眼,從未有過的兇狠。

    女人,哪怕是最柔和的性子,當你觸及到了她的底線時,空谷幽蘭也會變成河東獅吼。

    賈平安去了前院。

    徐小魚等人已經去把第一步資料弄來了。

    「被蘇能一腳踹暈的叫做楊稷,他當時辱罵郎君……」

    呵呵!

    賈平安淡淡的道:「我此次得罪的人不少,那些人不敢當面叫罵,卻在背後使壞,膽小如鼠。」

    徐小魚說道:「被毒死的那人叫做黃舉,他當時和人在平康坊中喝酒,喝的就是蘇能販賣的酒水,他被毒死,另一人至今仍在施救。」

    賈平安問道:「蘇能送的都是大壇酒水,為何只是毒到了兩人?酒水可檢測過了?」

    徐小魚點頭,「那壇酒水才將開封,所以只毒到了兩人。萬年縣的不良人正請人查驗酒水的毒性。」

    ……

    酒樓的後面,一罈子酒水周圍站滿了人。一個醫者舀了一杯酒,喝了一點品嘗。

    「有些熟悉。」

    少喝點……不良帥乾笑道:「這就怕有毒……」

    醫者淡淡的道:「老夫為人治病……外面就寫着牌子:進了此門生死不由你。老夫用藥兇狠,不死即活。」

    不死即活?

    眾人不禁脊背發寒。

    醫者再喝了一口,砸吧着嘴,「嗯……有些意思,老夫有些熟悉了。」

    「再來一口!」

    醫者再來了一口。

    「是苦實。」

    醫者搖頭晃腦的道:「苦實劇毒,但凡吃幾粒就能毒死人。這酒水裏……老夫看看。」

    他挽起袖子,徑直伸手進去摸。

    你就不怕被毒死?

    眾人不禁惡寒。

    醫者在罈子底摸了一陣子,再拿出來,攤開手,手心中有些渣滓。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就是苦實。」

    ……

    「是苦實毒死的人。」

    賈平安第一時間獲知了消息。

    「苦實是什麼玩意?」

    「給郎君弄些來。」

    晚些賈平安見到了。

    「這特娘的不就是馬錢子嗎?」

    這玩意兒劇毒,但也是一味藥材。

    「蘇能難逃一死。」

    狄仁傑沉聲道:「毒死一人,另一人還不知死活,要緊的是……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最近喝酒的人都少了許多。」

    賈平安搖頭,「蘇能吃多了去下毒?」

    「會不會是釀酒那家下的毒?」

    「那家人已經被拿下了,都在喊冤。」

    賈平安隨即去了後院。

    蘇荷眼睛紅紅的在發呆。

    兜兜也不敢招惹自家老娘了,很是乖巧的在邊上帶弟弟。

    「夫君!」

    見到賈平安進來,蘇荷精神一振,「可是尋到了大兄無辜的證據?」

    你以為我是福爾摩斯?

    賈平安搖頭,就在蘇荷失望時,他說道:「此事我斷定不是舅兄所為。」

    蘇荷篤定的道:「定然是釀酒那家人幹的!」

    「還得看。」

    賈平安見她短短時間內就憔悴了許多,就說道:「那家人也沒有下毒的動機,而且若是要下毒,為何只在一壇酒水中?」

    蘇荷吸吸鼻子,「興許是想矇混過關。」

    「不可能!」賈平安雖然知曉殘忍,但還是要打斷她的妄想,「苦實乃是劇毒之物,下毒之人應當知曉會造成什麼後果。所以那人定然是做好了有人被毒死的準備……甚至是被毒死多人。」

    後世不時能聽到有人喝自己泡的藥酒把自己毒死了。

    「關鍵是動機。」

    賈平安分析道:「任何人下毒都得有動機,被下毒那人定然是他的對頭才行。如今他們已經去查了。」

    或是想無差別報復社會,但嫌疑人中並無這等人。

    「大兄!」

    蘇荷真的傷心了。

    所謂不離去就不知道他的好,在絕望中才能覺察一個人對自己的重要。

    「我去看看。」

    賈平安讓衛無雙照看蘇荷,自己去了萬年縣。

    「那罈子酒就在這。」

    衛英帶着他去了一個房間裏,裏面一大罈子酒水。

    賈平安看了一眼,問道:「是下了苦實還是粉末?」

    「末最多。」

    衛英覺得這事兒很難翻盤,「被毒死的黃舉家中也有些勢力,先前已經來了萬年縣,放話說若是誰敢枉法,哪怕是撞死在皇城前黃家也不肯善罷甘休。」

    「這說的是萬年縣吧。」

    賈平安的話讓衛英忍不住別過臉去。

    「黃家說的就是你。」

    「純屬臆測!」賈師傅很是義正辭嚴的道:「此事當秉公執法。」

    我不會去走後門的!

    衛英欣慰的道:「你果然是越發的穩重了。」

    我何時不穩重?

    「不過丈人好歹看顧些,別讓他在獄中受苦。」

    衛英:「……」

    王福疇也來了。

    「此事老夫以為還是要早做打算。」

    王福疇很誠懇,但主意很餿,「不行就去尋了皇后,懇請陛下赦免。」

    都死了一個,你覺着我的臉有那麼大?

    難怪此人沒法在宦途再進一步,就衝着這個主意……他不升官還能快活些。

    但想到王勃的性子,賈平安就覺得老王家沒落不是沒有道理。

    王福疇就是一個喜歡讀書的文人,這等人讓他去琢磨書本最好,做官是害人害己。

    而王勃輕浮、喜歡裝比的性子讓他在官場上處處碰壁,被毒打多次後依舊不醒悟,最終害慘了王福疇,也把自己弄死了。

    如今王勃就在賈家,每日和狄仁傑鬥嘴不休,經常把賈平安拉去當仲裁。別的話題還好說,一說到儒學賈平安就裝新學大佬……咱不屑於談及儒學。

    要說裝比,賈師傅從不覺得有誰能超越自己。

    衛英乾咳一聲,「說蘇能下毒老夫覺着不妥當,他下毒得有緣由吧,不良人已經查了些事出來,蘇能早些年是惡少,帶着一幫人在長安呼嘯而過……可後來就改邪歸正了,販酒,成親生子,漸漸就遠離了那些人。」

    「這樣的人……他為何要往酒水裏下毒?」衛英覺得此事疑點重重,「而且黃舉和蘇能素不相識,他為何要下毒?」

    王福疇說道:「會不會是那家酒樓和蘇能有仇?」

    衛英搖頭,這位老吏但凡想弄什麼消息,比王福疇更靠譜,「那是蘇能的衣食父母,往日錢財往來並無差錯,也不曾喝罵動手,為何要下毒?」

    「做事得有動機。」賈平安一直在尋找蘇能下毒的動機,「我一直在想蘇能為何下毒……要不,進去問問?」

    「咳咳!」

    王福疇有些不自在,「明府才將說了,不許人見蘇能。」

    衛英不以為然的道:「小賈不是人……不是外人。」

    隨後衛英就去鼓搗了一通,甚至去了黃耀那裏。

    「賈郡公要見?」

    衛英點頭,「此案疑點重重,他想問問蘇能,可派人在邊上看着。」

    這是坦率之意:我沒想通風報信,就是想問話。

    答不答應?

    黃耀只是想了一秒鐘就毫不猶豫的點頭。

    「只管去!有事算是老夫的!」

    賣人情是一門值得琢磨的功課。

    如何賣人情最好?

    你要說哥做好事不留名,那不叫人情。

    想留人情就徹底些,果斷些。別一邊答應一邊猶豫,那樣只會讓你的人情打折扣。

    當然,遇到白眼狼另說。

    衛英贊道:「明府睿智。」

    這個人情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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