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劍來(1 / 1)
「整個溪林被化作一陣,喚作屍冢血煉大陣!」
「圓月一照,血陣自起,陣中人便會漸漸迷失,為血脈本性驅使,在子時徹底失魂,化作喪病之輩,放辟淫侈、自損相殘,直至命衰,是為血煉!」
兩個渾身佈滿了裂痕的活屍,顫顫巍巍的跪在陳淵面前,你一句我一句,將骸道人的謀劃,說了個清清楚楚。
如此場景,一時讓陳淵生出即視感,仿佛夢回鹿首山,又好像在面對那位荒人女供奉,他便問道:「你等說了這麼多,不怕事後被追究?」
兩個活屍對視一眼,各自苦笑。
我們也得有命先回去,才能被追究,就您那揮手斬百妖的風華,不說,當場就死了!還有什麼事後?
但這些是不敢言的,兩人只好說着:「好叫上仙知道,我等本是那骸道人的弟子,為他做了很多惡事,卻因一時疏忽,便叫他煉為活死人,日日受鑽魂之苦」
「你等的事就不用說了。」陳淵止住兩人的追憶,「還知道什麼,若是沒有的話,那就」
「有!有!有要事稟報!」二人一見情況不妙,趕緊又道:「西北軍中還有個渣滓內應,名喚陳綿」
「又是陳綿?」
陳淵眼底寒芒更盛。
「當初離開兵營時,該先去將此人宰了。」
念落,他看了着面前兩個滿臉求饒、討好之意,便伸手抓了過去!
嘩啦啦!
神力如浪,籠罩兩個瑟瑟發抖的身影,閉了他們的心竅,封住靈識,直接壓入泥土之中,最終只剩下兩個小土包!
「既有罪孽,便沉睡於此,有機緣便醒來,否則就安心做個屍體吧!」
做完這些,陳淵凝神雙目,捕捉到了地脈中的靈氣變遷。
「先天大陣的趨勢被改了回來,皆朝一處偏轉,理應是陣眼所在」
他順着靈脈趨勢,遙遙望去,入目皆是劫氣,更有一團濃烈的生氣、氣血在迅速衰落,有消亡之勢!
「西北聯軍的本部兵馬?這是陷入了敗亡之勢?若是讓這麼多人殞命,不知那骸道人要被一時加強到何等地步!可不能讓他如願!不過,還是得先弄清楚具體的情況。」
動念間,陳淵的識念,已隨着神道之光侵入地脈、靈脈,順勢而行,不斷延伸,最終抵達了一處高聳的丘陵頂峰。
披散着長發、額間有一道紅痕的黑衣人呈現在他的意識中。
此人盤坐丘頂,身前橫着根漆黑禪杖,杖頂的夜明珠大放光芒!
陳淵心底警兆湧現,滋生冥冥之感。
「有致命徵兆,此人的修為定在煉己築基之上!但到底高到什麼程度,還需試探。」
想着,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丘陵底下的戰場上,旋即眉頭皺起。
在神道感知中,以這座小丘陵為中心,方圓十里的戰場,被一股無形無質的奇異薄霧籠罩着!
霧氣之內,隱有血色,勾動意念,擾亂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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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戰場,已是一片混亂!
西北兵卒本就在與荒人、妖類、活死人交戰,只是堪堪維持,誰曾想伴隨着陣陣空靈歌詠自四方傳來,交戰雙方一下子便都瘋癲了許多,個個悍不畏死,嗜血狂飆!
一時間,各處鮮血飈射,一道道身影接連倒下!
「不對勁!很不對勁!」
手持長柄大刀的盧露砍死了一頭鳥妖,靠着師門功法壓下了心底躁動,瞅着機會,靠近曾柔娘,說道:「柔娘,你有沒有發現」
「都怨我!都怨我!都怨我!」
沒想到,她話未說完,耳邊就傳來陣陣低吼!
盧露心頭一顫,轉頭看去,卻見曾柔娘髮絲散亂,雙目流淚,面色殷紅,拿着長劍毫無章法的劈砍,絲毫也不吝惜體力,狀若瘋魔!
盧露悚然一驚:「怎麼連你都」
「都怪我!才讓將軍代替吾等巡林,再無音訊!」
又是一聲怒吼響起,盧露轉頭看去,驚見張雀拿着環首大刀,正與羅武戰在一起!
「你們怎麼打起來了?」
羅武滿臉沮喪:「若是吾等再警覺一些,定西兵馬又怎能這般零落?」
混亂景象,處處皆是。
不光是西北兵卒與荒人,更有荒人與荒人,妖類與妖類,各自交戰,總之是亂成了一團,處處皆是血腥四殺!
「殺吧!殺吧!」
骸道人坐於山丘頂上,沐浴着月光,看着山下廝殺,神色從容,口鼻吐納之間,將細碎、稀薄的血霧吸入腹中。
「圓月已顯,諸脈齊聚,屍冢血煉之陣開啟,豐收之時已至。」
突然,他神色一動,察覺到了一點奇異波紋,正在窺視自己,但不驚反笑。
「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窺視我?不過,這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他屈指一彈,三團磷磷鬼火顯現!
「先削了你的福祿壽,打落武道境界,再慢慢炮製,去!」
鬼火一跳,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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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陣亂心,這是陽謀,戰場已有崩潰之勢!」
陳淵遙遙觀望,忽然心中一動,緊接着一股冰冷寒意降臨!
「暴露了?」
這種冰寒,對於任何生靈而言,都是一種煎熬,但作為死人的陳淵卻如沐晨風,仿佛回到了家裏。
嗖嗖嗖——
三團碧綠鬼火落下,每一個都只有指甲大小,但迎風就漲,等到了陳淵跟前,赫然都成了臉盆大小,有森森鬼臉,張開獠牙大口,就朝陳淵吞來!
霎時間,陳淵便察覺到,早就隨着原身消弭的福祿壽三火殘留震顫了一下。
「削掉肩頭三火的術法?」
陳淵眼神一動,準備好的阻攔之術並未發動。
「我乃是死人,既無福,也無祿,更不要說壽了,人都死了,哪來的壽命?這個術法對我而言,最是無用!反而能借隔空鬥法,探查對方底細!」
呼!
火光大漲,爆發出的卻是冰冷的寒意,將陳淵吞入火中!
「天賦神念,但神念散亂,關鍵是參雜着靈氣。單論境界,在我這一轉玄身之上!但靈氣雜亂,根基不穩,我並非沒有機會!」
以洞虛界的修行標準來看,煉己築基是錘鍊自身,要到第二境的煉精化氣,才能衍生真氣,撬動外界靈氣!
呼呼呼——
轉念間,陳淵張口噴出一枚泛光符篆!
代符!
代,從人,有替換、替代之意!
濃烈的鬼火一層一層流轉,從陳淵的身上滑落,籠罩在「代符」篆之上。
無聲無息,詭異莫名。
陳淵掙脫了鬼火後又吐出一枚符篆,一把握在手中,渾身泛着蒙蒙毫光,漸漸化入四周林景!
隱符!
隱,從阜,有隱匿、隱藏之意。
「一枚『代符』用來保命,一枚『隱符』用來潛行,最後一枚是針對屍修的殺手鐧。隱匿的時間,最多持續一盞茶的時間,得抓住有限的時間,儘可能的削弱骸道人!」
念頭落下,他展開身法,全力奔騰,如疾風般穿過密林!
突然,遠方的夜空中血霧涌動!
陳淵心頭一跳,兩手並訣,一道寒光自袖中迸出!
飛劍如光,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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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鬼火吞了?這般孱弱?鬧了半天,竟是我高看了他!」
山丘上的骸道人已得反饋,旋即搖頭失笑:「算了,跳樑小丑,不理也罷,正好將心思,都放在正事上。」
念頭,他站起身來,抬頭望天。
月光皎潔。
「是時候了!」
衣袖一甩,骸道人將手中禪杖插在山丘頂上!
轟!
禪杖頂端的夜明珠頓時大放光芒!
以這座山丘為核心,一道道血色紋路在大地上顯現,道道相連,彼此糾纏,散發出陣陣血光,竟與天上的月光隱隱呼應。
原本薄薄一層微弱血霧,陡然間濃郁起來,將戰場徹底籠罩!
陷入了諸多情緒與混亂的眾人,在血霧的籠罩中,居然恢復了幾分清明,回憶前事,一個個臉色陡變!
「我是怎麼了?」
「為何?為何?」
「太可怕了!我投降!放了我吧!」
一時間,戰場稍頓,眾人心中滿是亂念!
「不好!是某種挑動人心的大陣!」
先前略有混亂的白慕白等供奉,見此情景終於明白過來!
「若一味瘋狂,也就罷了,最恐怖的是,人在清醒時,知道自己將要瘋癲,偏偏無力反抗!那種無力,才是將人逼瘋的捷徑啊!好毒的陣!好毒的人!」
怒火、驚恐,如毒蛇般噬心,讓白慕白的心中滋生瘋狂!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
曾柔娘、張雀、羅武等人稍稍清醒,看着四週遊動的血霧,或迷茫,或驚怒,或倉惶。
「我將陷入瘋癲?這所有的人,都因我的判斷失誤,陷在此處,要瘋狂至此?」
曾柔娘在清醒之後,雙手顫抖,連刀都握不住了,悔恨與自責在心底瘋狂生長!
「沒錯!都是因為你!所有人都會死!」
幾聲爆喝,七名兇悍的荒人武士山丘底下奔出,沖入人群,肆意殺戮!
為首之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圓,一臉橫肉,正狂笑着朝曾柔娘衝來,手中的巨大砍刀朝着失神的曾柔娘砸落!
「你就安心上路吧!」
「巴魯,你找死!」盧露匆忙來擋,護住曾柔娘,卻因勁力不繼,被那砍刀震飛出去!
巴魯掃去盧露,又抓向曾柔娘!
這時,又有幾人衝來護持!
「將軍,你乃主將,豈能這般自怨自艾?」
「不錯!什麼狗屁大陣,唯死而已,戰!」
張雀、羅武等人衝殺過來!
曾柔娘聞言,眼中重現神采。
「不錯,現在後悔也晚了,便讓我戰至力竭,死在當場,來贖罪吧!」
一時間,眾人再次戰在一起!
血霧瀰漫,眾人時而清醒,時而癲狂,廝殺更甚!
鮮血漸漸鋪滿大地!
「哈哈哈哈哈哈!」
山丘頂上,骸道人仰天長笑,看着血氣不斷灌注到夜明珠中,精神亢奮!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在瘋與半瘋之間掙扎!爾等將是少陰之光最好的資糧!」
他的狂笑聲,引得戰場眾人注意。
「果然是你啊,骸道人!」
白慕白、曾柔娘都看到了其人,心中憤恨,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在血霧之中掙扎,感受着氣血漸衰。
「雖是唯死,但卻要成全此人,總覺得不甘心啊!」
一刀劈死了一頭鳥妖后,張雀抬頭看向丘頂,滿心不甘,卻又無力,不由想起那個萬軍叢中的背影。
「若是將軍在這」
嗡!
突然!
破空聲自夜空深處傳出!
天際,一道寒芒顯現!
初看還在天邊,再看已到山前。
劍光刺破血色,斬開迷霧,讓明亮月光照在眾人身上。
長空一劍冷若冰,血色寒光照萬軍!
山丘頂上,主持大陣的骸道人忽然心驚肉跳,全身寒毛炸起,靈覺瘋狂示警,但他尚未回過神來,冰冷已透胸而過!
萬軍矚目中,不可一世的骸道人被一劍貫穿胸口!
劍光如水,泛着冰冷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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