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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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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廣告1    !     聞時看不懂智能手機,但聽得懂人話。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他聽完中介的語音,沖夏樵招了招手,示意對方湊近點。

    夏樵不明所以,附耳過來。

    他聞哥頂着張帥比臉、操着又冷又好聽的嗓音,問了他一個很有靈魂的問題:「這好比過去的電話?那我這麼說話,對方聽得見麼?」

    夏樵:「……」

    這代溝得劈叉。

    夏樵想了想,握着手機調出9鍵說:「哥,你還是當成電報吧。」

    聞時懂了。他直起身,指着屏幕道:「那你給他發,哪個時間都很方便。」

    夏樵:「……我覺得我不太方便。」

    聞時皺起眉。

    夏樵縮了脖子說:「哥,今天這是人多,還算好。你是沒見過咱們小區平時晚上是什麼樣。」

    「什麼樣?」

    「挺瘮得慌的。我跟着爺爺在這住了十幾年了,到現在,晚上都不敢一個人上廁所,更別說出門了。」

    「……」

    聞時面無表情沉默兩秒,請夏樵同學滾了出去。

    他關上衛生間門,抓着領口扯下t恤,勁瘦好看的腰線從布料中顯露出來。他不大高興地想,原本還打算做個好人,撈一撈這不爭氣的徒孫。現在覺得……要不這脈還是死絕了吧。

    等這位日常自閉的祖宗洗完澡出來,夏樵已經接待完兩撥新的來客了,倒是那個名譜圖上的女人張碧靈還沒離開。

    她正站在玄關前跟夏樵說話,一隻手還拽着她那個口無遮攔的兒子。

    「沈老爺子是明天上山吧?」張碧靈問。

    「嗯。」夏樵點了點頭。

    「幾點?」

    「早上6點3刻出發,您要來麼?」夏樵問得很客氣。

    她盯着沈橋的遺像,輕聲道:「6點3刻?哎,我可能有點事,但來得及的話,還是想送送,老爺子不容易。以前——」

    以前這脈很厲害的,就是人少,落得現在這個情境,可惜了。

    這話夏樵聽過很多次,都會背了。不過張碧靈好一點,剛開了個頭就剎住了,尷尬而抱歉地沖夏樵笑笑。

    可能是為了彌補吧,她對夏樵說:「你特別乾淨,這麼幹淨的人我們都很少能見到。以後好好的。」

    說完她拍了一下兒子的後心,皺着眉小聲說:「作三個揖,快點!」

    兒子大概正處於叛逆中二期,甩開她的手,不情不願地弓了弓脖子,態度敷衍,最後一個更是約等於無,作完就推門走了。

    張碧靈只得匆忙打了招呼,追趕上去。

    夏樵關上門,一頭霧水地走回來,抬頭看見聞時,忍不住問道:「聞哥,他幹嘛沖我作揖?」

    「因為他在你這說了不該說的話,不好好作個揖會有大煞。」聞時朝遠處的祖師爺畫像努了努嘴。

    「哦,就是說祖師爺不——」

    聞時:「……」

    「呸。」夏樵給了自己一巴掌,連忙道:「我沒說,我剎住了。」

    「嗯。」

    聞時悶頭擦着潮濕的頭髮,過了片刻道:「其實說他不得好死的人多了去了,事實而已,不至於怎麼樣。別瘋到對着畫像說就行,尤其別在上香的時候說。」

    夏樵小心問:「為什麼?」

    聞時抬起頭,把用完的毛巾丟在椅背上,極黑的眼珠盯着夏樵輕聲說:「因為他會聽到。」

    夏樵:「……」

    他原地木了一會兒,連忙搓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聲音都虛了:「他不是……」

    已經死了嗎?

    沈橋給他講過,祖師爺塵不到修的是最絕的那條路,無掛無礙無情無怖,反正聽着就不太像人,很厲害,但下場不好。

    怎麼個不好法,他年紀小沒聽明白,大概是永世不得超生之類的吧。

    夏樵越想越怵,左右張望着,好像祖師爺就飄在旁邊似的。

    聞時瞧他那慫樣,蹦出兩個字:「出息。」

    ***

    夜裏9點左右,再沒新的賓客進門,幾個吹鼓手收了嗩吶鑼鼓,點了煙湊在後院窗邊聊天。

    夏樵在廚房開了火,用之前煨的大骨湯下了幾碗龍鬚麵,又切了點煙熏火腿丁和焦紅的臘肉丁,齊齊整整地碼在面上,撒了碧青蔥花,招呼他們來吃。

    這是聞時醒來吃的第一頓正食,他雖然說着餓,卻沒動幾筷子。

    夏樵差點以為自己做砸了,小心翼翼嘗了兩口,覺得湯汁鮮濃,肉丁焦香,面也勁道彈牙。

    吹鼓手們唏哩呼嚕,一碗麵就下了肚。抹嘴道了謝,又攢堆去抽煙閒聊了。夏樵便問道:「聞哥,你不餓麼?」

    「我不太吃這個。」聞時答道。

    夏樵以為他是挑食,正想再問兩句,就見聞時朝窗邊瞥了一眼,說:「他們不走?」

    「你說那幾個吹嗩吶敲鑼的大爺?」夏樵搖頭說,「不走,在這過夜。」

    聞時:「為什麼?」

    夏樵紅了臉皮,支支吾吾說:「辦喪事要守夜,沈家就我一個人了,夜裏不敢睡,就多花了點錢,請這幾個大爺留下來陪我。」

    說完,他發現聞時正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着他,然後半是嘲諷半無語地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夏樵生怕被罵,當即吹噓拍馬道:「請都請了,反正也只剩最後一晚。不過我覺得今晚我肯定睡得好,有聞哥你在,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呢?!沒有。」

    聞時只是睨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說:「那你記住這句話。」

    這天夜裏12點左右,夏樵是被不知哪裏的貓鬧聲驚醒的。

    那聲音又慘又厲,像嬰兒哭,但調子長一些,忽而極遠,忽而又到了近處。小區淹沒在濃沉的夜裏。

    夏樵睜了一下眼睛,隱約看見一片光。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今天月亮怎麼泛着綠。

    幾秒種後,他忽然一個激靈。

    守夜的時候,他不睡臥室,而是睡客廳。面朝屋內,正對着沈橋的壽盒香案,上哪看見月亮??

    那他看見的光是……

    夏樵乾咽了一下,重新睜開眼。就見半張蒼白人臉浮在香案邊,靜默無聲地點着紅蠟燭,那豆火焰無風抖了一下,發着灰綠色的光。

    我……操……

    夏樵頭皮一炸,從沙發床上滾摔下來,卻沒有聲音。

    天旋地轉間,他想搖醒陪他守夜的幾個大爺,卻發現那幾張臨時的鋪位空空如也,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就好像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睡在這裏。

    夏樵差點沒瘋。他連滾帶爬要站起來,腿卻一點兒沒勁。

    他連蹬幾下!掙扎間,一個冰涼的東西突然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夏樵「嗷」的開了嗓,便再沒斷過氣,像被一萬隻腳踩過的尖叫雞。直到他的嘴被人強行塞了東西,一個冷冰冰的嗓音在他耳邊說:「你要死啊?」

    這聲音……

    夏樵手指發着抖,鼻翼翕張。好幾秒才瞪着眼睛轉過頭,就見聞時一手捏着打火機,一手鉗着他胡亂抓撓的手,大有一種「再動我就放火了」的架勢。

    空氣凝固了好一會兒,夏樵才終於意識到,剛剛站在香案邊一聲不吭點蠟燭的,就是這位祖宗。

    搞明白這點,他劫後餘生,眼淚都下來了……

    真哭。

    聞時擰着眉心,先警告了一句「再叫把你扔出去」,然後摘了他嘴裏那團白麻孝布。

    夏樵哭着說:「哥,我指着你壯膽呢,你怎麼親身上陣給我鬧鬼啊,好好睡覺不行嗎?」

    「……」

    聞時又把布塞了回去。

    他把夏樵拎起來,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想不想知道,別人總說你乾乾淨淨是什麼意思?」

    夏樵哭到一半,沒明白他的意思:「嗷?」

    聞時說:「我讓你看一次。」

    沒等人反應過來,他就低斥道:「眼睛閉上。」

    夏樵下意識照做,接着他便感覺聞時重重拍了一下他的頭頂,然後是兩肩。他眼前忽然有些微燙,伴隨着燃香的味道。

    繞了三圈後,燙意又遠了。

    「睜眼。」聞時說。

    夏樵有點怕,但還是睜開眼睛,然後他就傻了。

    眼前依然是沈家的客廳,擺設沒有任何區別,但色調和輪廓都泛着青灰,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更詭異的是,他瞥到了不遠處的穿衣鏡。差點再次尖叫起來。

    鏡子裏映着兩個影子,應該是他和聞時。

    之所以說應該,是因為根本看不出原樣。其實模樣沒變,但皮膚白得驚人。

    他鼻尖其實有顆痣,眼角也有一處小時候磕的淺疤,但鏡子裏的他卻什麼都沒有、一切常人會有的細小瑕疵,都沒有。明明是他的臉,卻仿佛是另一個人,一眨不眨幽幽地看着他。

    在這樣深重昏暗的環境裏,真是鬧鬼的好苗子。

    「這是什麼?」夏樵聲音都劈了。

    聞時說:「我閉上眼睛看到的東西。」

    夏樵:「我怎麼變成這樣了?」

    聞時說:「你平時看到的叫肉身相,現在看到的叫靈相。」

    「正常人身上會有繚繞的黑氣,或多或少,你沒有。這就是乾淨。」聞時的嗓音在夜裏顯得更冷。

    夏樵一抖,慌亂地看向他,這才意識到他也是這樣一塵不染的樣子,但又有一絲……微妙的不同。

    因為聞時的輪廓是半透的,就像一道虛影。

    「聞哥,你……」夏樵磕磕巴巴地說,「你為什麼是這樣的?」

    聞時輕聲說:「因為我缺了靈相,是空的,什麼時候找齊了,什麼時候解脫。我來也是為了這個。」

    夏樵聽得茫然,又有些驚心。他正要繼續問,就聽窗外又是一陣貓鬧似的厲聲尖叫。

    他嚇一跳,轉頭看去。就見三個瘦長人影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扭曲之後變成了四肢着地的模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弓起背。

    它們頭顱的影子歪斜了90度,緩緩朝客廳內轉過來。

    借着客廳內灰綠色的燭光,夏樵終於看清了那些東西的模樣,它們像是被碾過的獸類,野貓野狗什麼的,身體扁平,四爪瘦長,但又有着人的臉,趴伏着從外面探進來,身上縈繞着黑色煙氣,幽幽裊裊,像纏繞的水草。

    夏樵心臟都要跳停了,用氣聲問:「這是什麼啊???」

    聞時說:「你找來的吹鼓手。」

    夏樵:「……」

    他一想到自己這些天都跟什麼東西睡在一起,頭皮都要炸了!

    夏樵快瘋了:「怎、怎麼辦?」

    聞時沒什麼表情,手指卻一道一道翻折起了袖子。

    「聞哥你可以的吧?」夏樵試探着問。

    「不知道。」聞時說。

    夏樵:「???」

    聞時沒再開口。

    他是真的不知道,如果在很久以前,這些對他而言塞牙縫都不夠,但現在,他確實不敢保證。畢竟他不算真正的活人,沒有靈相,要達到原本的十分之一都危險。

    最重要的是……他很餓。

    二十五年沒有真正進食了,他很虛弱。

    就在他掐着食指關節,正要動手時,一陣鈴音突然響起,驚得夏樵差點跳起來。

    他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掏出作祟的玩意兒——手機,還差點摔成八瓣,本想直接摁掉,結果哆嗦的手指不小心劃到了接通,於此同時不知道碰到了什麼玩意兒,前置電筒也打開了。

    煞白刺眼的光亮直照出去,從那三隻怪物臉上划過。

    下一秒,手機里響起了一個男人輕低的咳嗽聲,他聲音略有些沙啞,帶着病態的疲憊,說:「是夏樵先生麼?我是謝問。」

    也許是光太強烈,也許是突然的來電打亂了步調。那三隻怪物忽然低頭嗅了嗅地面,原地逡巡了兩圈,像是找尋什麼東西似的,疾奔離開了。

    聞時沒料到這種發展,冷靜的臉上少有地露出茫然來。

    夏樵更是一臉懵逼。

    手機那邊的男人沒有聽到回應,等了幾秒後,又低低地「餵」了一聲。夏樵這才咽了口唾沫,說:「你、你好,我是夏樵。那個……」

    他遲疑了一下,說:「請問你誰啊?」

    「我是跟你聯繫過的租客,下午說晚點會給你打個電話。」男人道,「我調了一下時間,明天傍晚5點左右過去,行麼?」

    夏樵機械地點了點頭說:「行,你這電話救了我一命,你凌晨5點來我都行。」

    當然,他也就這麼隨口一說。

    誰知電話對面的人很輕地笑了一聲,道:「也行,我剛巧那會兒要出門,那就這麼說了。」

    等到夏樵夢遊似的嗯嗯完,夢遊似的掛了電話,再夢遊似的癱軟在沙發上。

    良久過後,他才突然詐屍,跟聞時面面相覷。

    凌晨五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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