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人心浮動(1 / 1)
曹營得知袁熙動向後,謀士們在荀彧的主持下,一起商討應對凶虎攻打青州的策略。
而這種攸關曹營前途的大事,本來是應該曹操親自到場,但曹操最近心情頗差,加上時常頭痛,很多以前親力親為的事情,都交給了屬下去辦。
有官員私下議論,說曹操還沒有從南陽之戰的打擊中完全恢復,這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曹昂的死。
曹昂的死影響極大,不僅對於曹操,對於曹營眾人都是個沉重的打擊。
平時眾人就頗為擔心曹操的頭痛症,萬一在關鍵時期病發,可能會影響到重大決策,更會導致人心浮動。
但如果有曹昂這種做事穩重妥當的人主持大局,曹營上下便能保持正常運轉,而且曹營官員普遍認為,雖然曹昂比不上曹操,但已經有了相當的威信,上下一心的情況下,曹營整體發揮個七八成實力還是有可能的。
但曹昂的身死,讓這一切成為泡影,私下裏面很多官員人心惶惶,甚至對曹營失去了信心,據說還有不看好曹氏前景,暗中勾連其他勢力的人出現。
對此負責暗探的程昱,開始大肆尋找線索,搞出了一份名單,但其交給曹操時,曹操卻只是讓程昱不要聲張,便將此事壓了下去。
程昱回來後,心中疑惑,心道曹操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心軟了?
難道是病痛的折磨,亦或曹昂之死的打擊,讓曹操心態發生了變化?
對於曹昂的死,程昱也是痛心不已,畢竟曹操身體也不怎麼好,還有極其頑固的頭痛症,和他同時期的袁紹都死了,誰知道比袁紹少小十歲的曹操什麼時候去世?
要是曹操如袁紹在關鍵戰時去世,曹營會發生什麼,程昱不用腦子也能想出大概,一念及此,他就脊背發涼。
連程昱這種對曹操極為忠心的人都產生了動搖,更何況他人,這正是袁熙想要的效果,他和郭嘉等人商量過後,認為曹操可能需要相當一段時間,才能平復曹營裏面的人心波動,即使能夠出兵,軍心也會不穩,影響相當程度的戰力。
所以袁熙才要在此時用兵,而且是大動干戈,把選擇的難題交給了曹操,畢竟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以後很難再碰到了。
至於曹昂,當時其受傷昏迷,傷勢頗重,被袁熙軍兵士所獲,袁熙得知後,思量再三,最終還是決定保下了曹昂的性命。
他大可以當場砍下曹昂腦袋,但袁熙總有一種預感,將來曹昂還可能對自己有用,於是袁熙一邊找人醫治,一邊找人將其秘密送往幽州去了。
當然,袁熙這人並不是大善人,他也不準備在薊城好生養着曹昂,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於是曹昂便被一批袁熙軍兵士押着去徐無山墾荒去了。
這樣做的好處是,相比薊城,荒山野嶺更能封鎖消息,而且難於逃跑。
而且如果逃跑,必然有人同情曹昂的身份,那批袁熙的兵士多出自青徐這種被曹操屠狠了的地方,曹昂為了保命只會隱藏身份,哪裏敢說自己是曹操兒子?
隨曹昂一起的,還有被諸葛亮的認真一拳打壞了鼻子和半口牙的賈詡。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賈詡在這個歲數受了這種傷,比曹昂還要重一些,他不僅吃飯都困難,折斷後重新拉出的鼻骨並未長好,斷茬上產生的在鑽心疼痛時時刻刻折磨着他的神經,讓他徹夜輾轉反側,低聲叫苦不已。
賈詡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嗓子裏面的哀嚎仿佛不像自己的聲音,而是很多死人聲音的混合,這如同催命一般折磨着他,讓賈詡覺得,是不是那些被自己害死的冤魂找自己討債來了?
而更讓賈詡傷心的,是凶虎對自己棄之如敝履的態度。
自己作為謀士,多少有點名聲,怎麼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這麼厭惡,對方不知道自己有能力幫他奪取天下嗎?
想到袁熙一腳將自己踢到了這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卻對一拳打翻自己的諸葛亮禮敬有加,甚至還拜其做了軍師,賈詡就越發憤憤不平。
憑什麼,憑他蠻力挾持自己嗎?
這種胡來毫無謀略的做法,也算謀士,也算軍師?
早晚把你這個凶虎坑死!
賈詡信心滿滿,奪取天下不僅需要實力,更需要心狠手辣的謀略,凶虎遲早會發現那個衝動不講章法的年輕人是個繡花枕頭,會跑來請自己出山!
自己只需要等個一年半載,不,說不定幾個月,凶虎就發現那諸葛亮不堪大用!
不,最好再快點,因為此地太難熬了!
賈詡簡直要瘋了,都說幽州墾荒難,他算見識到了,尤其是這不知道在哪裏的荒山野嶺,簡直太可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幽州哪個地方,但此地周圍荒無人煙,遍地沼澤密林,想逃走都找不到路。
就是真有人給賈詡指路,賈詡也不敢跑,沒糧食沒水,只怕不出兩日就變成野外的一具屍體。
但此地環境之惡劣,讓人髮指,遍地毒蛇猛獸就不說了,現在到了夏天,開始滋生蚊蟲鼠蟻,到處都是螞蟥水蛭,毒蠍臭蟲,賈詡有天早上醒來,掀開被子才發現自己肚子上盯着兩條比大腳趾頭還粗的螞蟥,一掌拍下去,濺了賈詡一肚子血。
中間也出現過幾次疫病,很多人都病倒了,賈詡運氣不好,也病過一次,被強灌了一肚子草藥之後,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但給他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就是在涼州,日子都沒這麼難過!
活的這麼艱難,吃的就更不用說了,每日便是粗糧雜菜飯,間雜以兵士打回來的野味,兵士們倒是吃的津津有味,但對於吃慣了上層士大夫那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美食的賈詡,就難以下咽了。
尤其是那些帶着極重血腥味的野味,那是人吃的嗎,簡直是糞便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賈詡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提着一隻剛死不久的兔子,一瘸一拐地向着遠處一間草屋走去,沿途兵士們見了,也並未阻攔,因為這些勞動教化的犯人之間聯繫並不被禁止,只要他們不跑出營地範圍就行。
何況這種遍地沼澤的地方,想跑出去,也並非易是事。
賈詡敲了敲幾塊木板拼湊成的破門,裏面有個平淡的聲音傳來,「請進。」
賈詡聞言推門進去,裏面曹昂坐在稻草堆上看書,見是賈詡,便坐起身道:「原來是文和先生,今日怎麼有興致過來?」
兩人在宛城的時候早已經認識,但彼時並沒有說過幾句話,如今一同被發配到幽州,反而慢慢熟絡起來。
賈詡提起手裏的兔子,說道:「兵士們打來的,這玩意我吃不來,便給公子送來了。」
曹昂見了,失笑道:「文和先生怕是懶得動手吧?」
他提着着血跡斑斑的兔子出了屋子,在屋後的小溪裏面洗乾淨毛皮,然後從靴子裏面掏出一把帶鞘小刀,熟練地幾刀下去,便把兔子皮剝了下來。
曹昂又是一刀,將兔子肚子剖開,掏出裏面的內臟,然後將其四肢斬開。
賈詡站在門口,看四下無人,才出聲道:「看公子這幅模樣,外人見了,誰也猜不出竟然是曹孟德的兒子。」
曹昂頭也不抬,「那阿父的兒子,該是什麼樣子的?」
「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亦或,下城必屠?」
賈詡嘆道,「看公子口氣,好像對曹公很多做法並不認同啊。」
「老夫卻恰恰相反,我認為,只有曹公這種人物,才能真正能平定天下的。」
曹昂心道你倒是惺惺相惜,只怕和阿父都是一類人吧?
不對,自己這麼腹誹阿父也是不好,曹昂想到此生可能再也見不到曹操,不禁神色黯然。
不管阿父做了什麼,他還是自己的阿父啊。
賈詡仔細觀察曹昂心情,開口道:「公子也不想在這裏呆一輩子吧?」
曹昂將小刀收起,將兔子屍塊扔入鍋中,在溪水中洗乾淨手上的血跡,這才端着鍋站起身來,說道:「起碼現在我覺得,這裏也挺好的。」
「先生是不是呆不下去了?」
賈詡目光閃動,「以公子之才,要在這裏呆一輩子,也太可惜了。」
「公子遲早有後悔的一天。」
「既知如此,不如現在早做打算。」
曹昂聞言道:「依先生所見,如何打算?」
賈詡信心滿滿道:「這還不簡單,只要公子寫信給凶虎,說願意為其所用,以凶虎的性格,必然重用公子。」
「到時候公子便成為聯繫凶虎和曹營的紐帶,兩方最後化干戈為玉帛,最後共治天下也說不定。」
曹昂失笑道:「這話先生信嗎?」
「不瞞先生,我對現狀很是滿意。」
「我先前肩膀上的擔子太重,已經太累了,而且即使沒有我,我相信阿父也能找到合適的繼承人。」
「而且我在凶虎手中的消息傳出去,阿父反而可能會束手束腳,於情於理,我都不想改變現在的處境。」
「真正想要脫身的,是無法忍受現狀的先生吧?」
賈詡聽了,悻悻轉身離去,「罷了,我也是自作多情,什麼時候公子能夠想通,便來找我好了。」
曹昂端着鍋,「我準備煮飯了,先生不一起吃?」
賈詡擺擺手,「算了,吃不慣,公子自用吧。」
曹昂望着賈詡離去的背影,心道對方看上去淡泊名利,其實只是想大隱隱於市而已,不想吃苦,還想享受美食美酒,生活富足,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如今對方還想利用自己達到目的,自己可沒有任何理由給對方利用。
現在的處境對對自己和阿父來說都是最好的,但是這樣自己確實很對不起阿母和妹妹啊。
想到這裏,曹昂臉上現處了一絲愧疚之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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