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老成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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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于吉搞的那一套還算不上是宗教行為。一個宗教之所以成為宗教,是因為它包括教義、教主與教團這三個層面的因素,而這三個因素缺一不可。相比之下,漢中張魯所創立的五斗米教,以及死了十幾年的張角所創立了的太平道,才更接近於宗教的定義。
至于于吉,雖然也算是精研了道家典籍,更是學得了一身觀測氣象的超高本領,可相比於張角和張魯,他更像是一個信徒罷了。張魯以五斗米教統治漢中,維護了漢中二十餘年的穩定與發展;張角以太平道籠絡信眾,揭竿而起,差點亡了大漢江山,在高夜心裏他們這才叫做宗教運動。
事實上無論是歐洲還是中東,無論是基督教還是伊斯蘭教,都對當地的百姓、生活、文化、甚至是統治帶來了深遠的影響。在歐洲甚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各國的國王都要受到教皇的認可才能繼承王位。在中東默罕默德一手寶劍一手古蘭經,統一了一個紛亂的地域,阿拉伯人自此走上歷史的舞台直到現代社會依舊興盛。可說實話,中國所謂的儒釋道三教,和西方的這些宗教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即便佛家、道家拼命的想要為自己建立一個超然於世外的地位,可發展了一千多年,依舊在皇權之下活的戰戰兢兢。
對於宗教來說,中國或許是他們的哀傷之地。高夜從不信教,或許是小時候被輪子功嚇着了,所以對宗教毫無好感。因此對于于吉此番做為,高夜可謂是一瞬間就警惕了起來。一個精通道家典籍,又懂得觀測天氣,治病救人的老道士,在民間本就有神仙之名。如今他來到了書院,見過了那麼多的藏書典籍,心中會有些想法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或許道教在中國的出現已經是不可避免了,但高夜絕不會允許道教以及已經出現了的佛教發展成歷史上那樣。
因此用一個小故事打發走了曹植的高夜,還是鄭重的把于吉留了下來。如今正是亂世,人心思變,于吉想要選在此時分教開宗,絕對是一個最佳的時機。連年征戰,就連高夜這樣的人都覺得苦,何況是百姓呢?讓他們有一個心靈上的寄託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前提是這種寄託對於自己這一方的統一大業毫無影響。可權利這種東西,有他自己固有的慣性,一千兩千的信眾,統治者可以毫不在意。十萬百萬的信眾,統治者豈有不一夜三驚之理?
想想十字軍與穆斯林長達幾百年的宗教戰爭,就讓高夜有些不寒而慄。想想那些狂熱的宗教信徒,更是讓高夜有些心驚。在高夜的記憶里,燒死讓娜·達爾克的是信徒,燒死喬爾丹諾·布魯諾的也是信徒,燒死伽利略·伽利雷的還是信徒;從非洲販賣黑奴的是信徒,在美洲剝印第安人頭骨的也是信徒,往大清販賣鴉片還是信徒。甚至直到21世紀,不還有9·11這樣恐怖的事件,不還有isis這樣的神奇的國家在全世界製造恐怖襲擊麼?
宗教可以統治人的思想,可仔細想想,在這個經濟落後,信息不暢,文盲率高,百姓又喜歡隨大流的時代,這難道不是最可怕的事情麼!高夜實在是難以想像,若是真的有一天中國的皇帝要靠某某天師或是什麼什麼方丈來認可,高夜覺得自己就算是在陰間都不安穩。可佛教的進入,已經徹底的刺激了宗教的興起,這是歷史的潮流,即便高夜官居司徒,也無力阻擋。這一點高夜看的很清,因此高夜現在只是想從一開始就給這匹烈馬套上籠頭,也省得後世拓跋燾、宇文邕、李炎、柴榮這些人費盡心力來對抗宗教,保全國家。
雖然高夜現在做的事看起來有些多餘,甚至用杞人憂天來形容都毫不為過,可是高夜知道,由於自己的存在,歷史的車輪已經跑偏,並在另一條路上急馳而去。自己所知道的後世歷史,恐怕也只能成為自己心中的歷史了。在這一點上,高夜的心裏略帶滿足的同時,也有着深深的恐懼。當自己再也沒有了借鑑的依據,真的要自己摸着石頭過河的時候,自己也怕一個不小心就是落水的下場。自己落了水不是什麼大事,若是帶着整個民族落了水……這個後果高夜根本就不敢想。
不過于吉也不是笨人,自己的舉動引起了高夜的注意,也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有張角黃巾之亂在前,高夜有如此表現也在情理之中。做為統治者最需要的是什麼?是百姓的支持!自己在江東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慘遭迫害的麼!
因此高夜還未張口,于吉自己便開口道:「司徒想說什麼,老道我已盡知。司徒無非是擔心黃巾舊事罷了,這一點司徒你大可放心。如今氣運在司空大人身上,老道又豈敢逆天而行?」
高夜聞言猛然抬起頭,死死的盯着于吉,突然開口道:「如今天子正在穎都,何以氣運不在天子,而在司空?」
面對高夜的質問,于吉倒是滿不在乎道:「老道潛心修道幾十載,雖未能像列子御風而行,還未曾如老子得證大道,可天機倒還能窺破幾絲。道法雖然算不得高深,在江東之時倒也還能為百姓祈雨。雖然還未曾脫去這肉體凡胎,百姓願意稱我一句於神仙,那也是有的。老道我又如何能看不透如今氣運何在?」
眼看着于吉的笑容,高夜心中不由得大罵,這個老道士道法高不高深自己不知道,這勸誘的本事倒是真的厲害。一開口先說氣運之事,畢竟如今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又擊敗了袁紹這個龐然大物,聲威顯赫一時無兩,一統天下亦是可以預期。天下有識之人都看得清楚,于吉又怎麼會看不清?既然心中明白這一點,那麼明白劉協與曹操之間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也不是什麼難事。別看劉協如今表面風光,可是大權都在曹操的手裏,百姓更是只聞司空之名而不知皇帝,這一點經常遊走於鄉間的于吉自然是感觸頗深。他選擇站邊曹操,絕不是一時興起。
可真正讓高夜惱火的,是他用自己的身份來威逼高夜,什麼叫做窺破天機?什麼叫做為百姓祈雨,什麼叫做「於神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憑藉他於神仙的身份,可以讓曹操代漢代的更加的名正言順麼!只要大家支持他于吉建教,招收信徒,那曹操登基,絕對是上天的選擇!
天子天子,什麼昊天上帝之嫡子,什麼君權天授,不過是愚民之法罷了。用後世毛偉人的話講,那是槍桿子裏面出政權!沒有實力就想坐穩皇位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可高夜也得承認,天子之說至少在這個時代還是很有市場的,老百姓們就願意信這一套。若是于吉這讓的「世外高人」一不小心「泄露天機」,高夜相信,曹操的天子之名根本就不需要靠登基來確定。
可凡事有利就會有弊,若是將來曹家的正統性真的是靠着道家的宣傳才得以在百姓心中確立的話,那麼對於曹家來說,道家這隻臭腳不抱都不行。否則道家領袖哪天再一不小心「泄露天機」,說什麼曹家氣運已盡,講什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到了那一天,統治者又該如何應對?
于吉想要建立自己的宗教,這無可厚非,可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威逼利誘,就着實讓高夜有些不爽。更何況這其中還有如此巨大的隱患,如今曹操強勢而道家弱勢,道家聽命於曹操自然不用擔心。可誰會知道,百年之後隨着道家信徒的增加,主客易位之下,道家領袖又豈會甘願蟄伏。
因此高夜看着于吉只是冷笑了一聲道:「呵呵,想法倒是不錯啊,沒了近憂,於道長想的倒是夠遠。既然你一貫是能掐會算,那你何不算算,今日之事,我是會支持你,還是會打壓你?」
「我道家興盛,於司空,於司徒亦是一樁好事。司徒本就是人間少有的智者,如此兩全齊美之事,又豈會阻攔?況且曹司空氣運之旺,必成千古未有之能事。我道家能附於驥尾,也是一樁幸事,司徒又何必擔心?」
這就是在服軟了,像于吉這種人老成精的傢伙,如何能不知道高夜現在擔心的到底是什麼。通過高夜剛才的話語,再加上他在江東的經歷,于吉心裏很明白,自己想要建立的道門若是想要獨立於世外,必然被會受到高夜狂風暴雨般的打擊。唯有順從,才是一線生機。
只聽高夜長嘆了一口氣道:「修道修道,修的是自己的道,又何必非要開宗立派,何必非要廣攬信徒?黃巾之亂的教訓,還不夠深麼!說到底百姓才是這天底下最為龐大的力量,你想就這樣建教,你就不想想,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高夜的話說的重,其實也不過只是嚇唬嚇唬于吉罷了。他在江東已經吃了虧,對於這一點想來是頗為恐懼的。如今雖然戰亂,可潁川一帶依舊繁華,十幾年沒有戰亂,百姓雖算不上家道小康,可是衣食無憂還是能做到的。衣食足而知禮儀,當他們每天不再為吃飽飯而發愁的時候,精神食量的需求就會顯現出來。雖然現在還不明顯,可高夜知道這是必然的發展規律。自己想要讓道教變得可控,就必須要讓于吉心甘情願的服從才行。
不過于吉倒也沒有高夜想的那麼膽怯,高夜的話音一落,他反倒是直直的看着高夜說道:「司徒覺得我該如何開宗,老道我洗耳恭聽。」手機用戶請瀏覽m.biyange.co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第十七章 人老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