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五章 教徒(1 / 1)
盧悅借了谷令則的東風打坐,她等了三年,才等來這一刻,高興是肯定的,只是這時間,比姐姐最開始的估計,整整晚了兩年。
為什麼會晚了?
是流煙仙子還要她壓着嗎?
盧悅在心裏嘆口氣,雖然識海湮滅,可她沒成傻子,一定是姐姐那裏出問題了。
雖然她可能屏蔽了雙胎之間的感應,但那種被悲傷痛苦包裹的感覺,還是偶爾襲在心頭,以致往生經寫着寫着,就變成寫給她自己的了。
三來年,那種心有所感,最後寫給自己的往生經,已然不下百篇。
昨日默數那些經文,盧悅其實很心驚!
這東西,不應該由她自己寫。
太不吉利了,尤其在別人說她身有大劫之後。
……
三千城,谷令則等着她的心魔劫,她已經做好準備,準備記憶成心魔,在地獄裏再走一遭。
三年,她已經習慣了。
可是一等,該來的石棺沒有來,二等,古巫祖殿沒有塌,面前倒是出現了一片黑色地帶。
谷令則面色凝重,是靈界的黑暗之地嗎?
還是那個黃泉客棧在搞鬼?
可是很快,她便發現不是那裏。
谷令則聽到了海浪聲,那絕不是黑暗之地能有的。
是……有去無回海?
陰尊的大本營?
谷令則明了自己現在的心魔是什麼了。
翻着濤濤巨浪的有去無回海只是一閃,便現於眼前。
黑色浪頭上,慢慢顯出一個人形。
「怎麼?你也要進來?」陰尊的心情,似乎很好,「那就來吧,盧悅在這裏很寂寞呢。」
谷令則冷眼看着他。
如果不是這混蛋偷了妹妹的一絲神魂,她的眼睛怎麼會瞎?
「她是功德修士,你吞了她的神魂,也不好過吧?」雖然明知這裏是心魔幻境,谷令則還是想知道,當有一天,修為達到,她進有去無回海,幫盧悅拿回神魂的時候,陰尊可能的應對,「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你把盧悅放出來,千年之內,她絕不再踏出三千城。同樣,三千城亦不會幹涉凡人界的事。」
「呵呵!威脅?」
陰尊冷笑,「還千年之內不踏出三千城,你當我是傻子?千年時間,你們正好用來修煉吧?不就是想干涉凡人界的爭鬥嗎?干涉好了,只要你們能承受得住天道的干涉。
我等着你們一起被天道打進塵埃,等着看,你們兩個到時是什麼樣。」
「……」
谷令則隱在袖中的手捏了捏,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世世輪迴,到底是那個殘碑中的所謂師父所為,還是天道在干涉?
做為曾經的古巫聖女,聆聽天地之音,她自然知道,當天道認為你干涉到它的後果是什麼。
「哈哈哈!你現在就怕了?」陰尊大笑,「可惜現在已經遲了,肉不割到自己身上,誰都不知道,會有多疼。」
「……」谷令則默念,這裏是心魔幻境,所有一切,都是她想出來的。
「我在有去無回海等着你。」
滾滾巨浪在往後退卻,不過陰尊的笑容,帶了一種說不出的蠱惑,「盧悅在這裏,她也在等着你呢。」
咔!咔咔……
空氣中的冰封來得非常迅速,石室外的流煙仙子眉頭一蹙。
心魔而已,徒弟能不知道嗎?
可是被冰凍住的空氣里,瀰漫着要人命的殺氣,若不是她的修為高絕,一般的修士,定然是頂不住的。
流煙仙子知道,盧悅因為自小際遇,殺氣盈天。
可是谷令則……
雖然徒弟的戰力和智力都不錯,可真正參與的大戰,卻少之又少。怎麼現在,會有這般同樣能引動星相的殺氣?
可恨心魔,她又干涉不了。
她正在着急,空氣中的冰封,又在瞬間化去。
「……師父!」谷令則收斂所有一切,揮開石門,從閉關地出來,「我沒事。」
流煙仙子面上的焦慮很快便被一縷笑意所替,「沒事就好,進天幸圖穩定修為吧!」
耽擱了三年,雖然慈航齋那裏,盧悅從來沒問過什麼,可正因為她不問,流煙仙子知道,這姐妹二人,都在着急。
「是!」
谷令則走向師父,「弟子這些天,讓師父您擔心了。」
「傻瓜!」流煙仙子在心裏嘆口氣,面上卻沒有什麼波動,甚至好像都沒看到,谷令則的清減,「我是你師父。師父是幹什麼的,你知道吧?」
說到這裏,她看了看垂着頭,走在身側的徒弟,第一次懷疑她可能不知道,「渥河大戰前,盧悅發現有危險,用萬里傳訊符向紀長明求救,你知道她說什麼嗎?」
「她說……」
谷令則只說了兩個字,就頓住了。
「她說,紀長明,有人欺負我,你管不管?」流煙仙子幫她說完,「這一點,你要跟盧悅學,有什麼不懂的,為難的,解決不了的,可以全都交給為師,我一定會管你。」
谷令則:「……」
她的鼻子有些酸。
「師父!」鼻酸的同時,嗓子也在一瞬間啞了,「以後有不懂的,為難的,解決不了的,我一定跟你說。」
流煙仙子拍拍她的肩,「如果我說……現在呢?」
谷令則到底不是盧悅,性格太過內斂,也可能因為自小際遇,對曾經的花散,太過記憶深刻。
「三年,原本我以為三個月就可以了。」
流煙仙子決定把話挑明,「你不能跟為師說,為何用了三年時間嗎?」十年前,徒弟就能水到渠成的進階,是她壓下了。
幸好這一次沒出太大問題,要不然,流煙仙子覺得,惡夢就要陪她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了。
「因為……我被一個仇人,勾起了不願想的往事。」谷令則聲音乾澀,「師父,理智和情感,是兩回事,我一時沒控制住。」
流煙仙子嘆口氣,「理智和情感確實是兩回事,紫電隕落的時候,我想把那些害他的人全揪出來,可是……如果那樣,三千城可能撐不了百年。
到時候,仇報了,但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全都完了。
那時候,我強行用理智占勝了情感,不敢放任它控制我。」
說這些話的時候,流煙仙子的嗓音也不同於往,「令則,情緒是心魔,你不控制它,它便吞噬你。
佛說,紅塵是苦海,苦海無邊,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潛藏了一條悲傷的河,你有你的疼痛,我有我的艱辛!
理智和情感雖然是兩回事,但為師不希望,你放任自己的情緒。修行越到最後,其實越艱難,有盧悅的眼睛在前面吊着,你還用了三年時間。……你可曾想過,如果沒有她,你要用多少時間?」
身為師父,哪能不知道徒弟的破綻是什麼?
流煙仙子很為谷令則擔心,擔心她要一輩子蹉跎,「當然一力的壓制,也是沒有用的。有些事,你不願說,我也可以不問,但為師希望你能學學盧悅,學學她如何渲泄心中的情緒。」
眼睛瞎了,她有一段時間的崩潰,但很快就又爬了起來,做出她該有的反擊。
用往生經超度陰尊,雖然成功的可能,很小很小,但她在做。
流煙仙子知道,在功德修士發光的外表下,盧悅內里,其實是想用往生經,讓陰尊永遠沉睡下去。
那也是她的報復,哪怕傷敵一千,她自傷八百,她也在用她的方式,報復陰尊。
「師尊,我和盧悅不一樣。」谷令則很認真地看向自己的師父,「您嘗過後悔和自責嗎?」
「……」流煙仙子拍了拍她的肩,長嘆一聲,「嘗過!為師在你之前有徒弟,有非常喜歡的幾個,他們死的時候,後悔和自責,其實也差點淹了我。有一段時間,甚至到了,不能閒一點的時候。」
一閒……就好像看到他們。
流煙仙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去的,「後悔、自責而後的傷悲,對我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場人生劫難。
你是放任自己的傷悲,成就劫難,讓自己在劫難里,越陷越深,還是把該放下的,全都放下,重新開始?
人生而哭着來,世事的無奈,有時不被我們掌控。但是令則,你知道這世上,成本最低,風險也最低的成功是什麼嗎?」
谷令則張了張口,又抿上,她不知道。
「快樂!」
流煙仙子丟出兩個字,「哪怕被打進了塵埃,再爬起來的時候,揚一揚唇角,彎一彎眉眼,給自己一個笑容,你就成功了。」
……
慈航齋,須磨也在教徒弟,「以後別那麼傻了,要學會善用身邊的人脈,別什麼事都搶着出頭,仙界高個子很多,天塌不下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高於岸,流必湍之。所謂出頭的椽子先爛,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懂!」盧悅點頭,一本正經道:「以後有什麼事,我一定縮在師父的後面。」
須磨嘴角抽了一下。
「師父您一個人擋不住,還有鳳……師娘一起。」
鳳瑾翻了個白眼,「我們現在的修為,可比你差呢。」
「那我不管。」盧悅臉上帶笑,「我現在眼睛不方便,還要寫經,以後,肯定是你們比我高,所以呢……你們的個子,肯定都會比我高。」
該她折騰的,她都折騰了一遍。
還剩下的,除了有去無回海,盧悅也不覺得,再有她什麼事了。
「咳!」須磨發現,徒弟是來真的,不由輕咳了一聲,「師父這輩子的大志,只有一個,盧悅,你要不要聽一聽?」
盧悅眨了兩下眼睛,「您是要說,您這輩子的大志,就是跟師娘一起,過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吧?」
「對了。」須磨無視鳳瑾橫來的一眼,「所以呢,你要躲,也是躲秦天和楚家奇的身後,師父給你收了兩個師兄,他們兩個大男人,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你弄點事給他們做,保證都屁顛屁顛的。」
「噗!哈哈……」
盧悅笑倒在鳳瑾身上,「這話我一定跟大師兄二師兄說。」不能怪她懶,也不能怪她壞,所有一切,她全都是跟師父學的。
「說吧說吧!」
須磨毫不在意,兩個徒弟的為人,他還是知道的。盧悅有什麼事,只要他們能幫上,一定會不遺餘力。
他當然也可以。
只是生命中,有過一次失去後,他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什麼。
在沒到那一步之前,在還有高個子之前,他想守着自己最重要的。
鳳瑾在他望過來的時候,回了一個淺淺的笑。
盧悅不知道,師父師娘用眼睛偷說情話,忍住笑意後,道:「師父,我又收了一個徒弟。」
「知道!」
須磨瞪了她一眼,臭丫頭收了徒,什麼都沒管。這也罷了,反正他收徒,也是靠師兄師姐們教。
但早早太鬧人了,生平三個徒弟外加一個兒,都沒她一個人麻煩。
「我決定跟您學,以後要是特別喜歡哪個徒弟,就把您的話,跟他傳一遍。」
須磨瞠目。
鳳瑾無語,「你這樣……禍害的肯定是一大家子。」
關鍵是,他們肯定也會被波及到啊!
……
隱仙宗,化名嚴五的嚴星舞,終於迎來了自己的三師姐。
這原本讓她萬分高興的事,在看到師姐時,變成了無語……
雖然早就知道,三師姐是妖族,可師姐……也太小了點吧?
已經十三歲,算是小少女的嚴星舞,面對好像八九歲,比她矮了好一截,臉上還帶了嬰兒肥的早早師姐,連討好的笑臉,都不知道怎麼擺。
「師姐!」
「嗯!」
早早在她身邊轉了一圈,抽抽鼻子,「你今天跟人打架了?輸還是贏啊?」
啊?
嚴星舞忙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嗯!打了,我把陳長老的徒徒徒孫,揍了一鼻子血。」
「我問你,輸還是贏?」早早的小臉一下子嚴肅起來。
嚴星舞低頭,「人家三個人打我一個,所以……我……我也輸了。」
就說嘛!
早早白了她一眼,她身上的血腥味,有她自己的,「笨蛋,三個人打你一個,不知道跑啊?」
藍靈在屋裏,默默側耳。
對盧悅還有個幻狐徒弟,她到現在,也是醉得很。
「我跑了,沒跑過。」嚴星舞悲憤,「就是因為跑得多了,人家都知道怎麼堵我了。」
早早攏了攏眉,「師父沒給你保命東西嗎?」
「給了,我……我一時沒捨得。」
早早嫌棄地看了下笨師妹,「最近堵你的人是不是挺多的?」
「是!」嚴星舞若有所思,「師姐,是……外面有人知道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