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五章(1 / 1)
拂梧的眼睛沒瞎,早在天裕關,她就發現飛淵偷着關注盧悅,那時候正是猙王破岳與師妹拂霞之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所以,連着兩次敲斷了他的腿。
但現在……
徒弟的眼睛可能再也回復不了,二人自小一起長大。再加上,他們的命運與當年建下百靈戰場的古仙人有些相像,拂梧總覺得,冥冥之中可能有什麼因果在延續,不敢輕易打斷。
否則只憑師妹拂霞曾經的遭遇,她早把飛淵有多遠扔多遠了。
「有你照顧她,我放心?」
想是那麼想的,可是拂梧還是被飛淵的厚臉皮給氣着了,「在慈航齋,誰能欺負盧悅?我有什麼不能放心的?」
不要說自家的幾個師妹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就是歸藏界飛升的青蓮幾個,也不會讓盧悅吃虧。
「你這樣說,把我慈航齋當什麼?把盧悅又當什麼?她雖然眼睛不濟事,卻也不是旁人能隨便折辱的。」
啊?
飛淵面色一白,他是這意思嗎?
明明不是啊!
面對雞蛋里也能挑出骨頭的拂梧大師,他還能怎麼辦?
啪!
大丈夫能屈能伸,飛淵迅速給了自己一下子,「大師教訓得對,阿悅雖然眼睛不濟事,卻不是任何人能折辱的。」
從小到大,盧悅什麼時候都沒認過輸,她還在抄經自救呢,自己怎麼能泄她的氣?
「可是我想陪着她,您可能還不知道,我還是她的靈獸,我們的主僕協議,從來都沒解除過。」
不讓他去慈航齋,那他當阿悅的靈獸去,總行了吧?
「……」
拂梧嘴角抽了一下,這臭小子,說來說去,都只說盧悅。
不過堂堂鯤鵬神獸,自認是徒弟的靈獸,也還算有誠意,拂梧的眼睛一轉,「慈航齋不接待男子,你……」
「我是阿悅的靈獸。」飛淵額間冒漢,再次申明。
「靈獸也不行啊!」拂梧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品一口,「我慈航齋全是女尼,當年拂霞戀上破岳那個混球後,齋主拂玥就下了一條命令,哪怕是收靈獸,性別上也得甄別好。」
「……」
飛淵都想給她跪了,這為難人的本事,果然不愧是阿悅的師父,「那我住齋外,白天陪她寫經,等她睡了,我再回齋外。」
這總行了吧?
他打定了主意,再反對,就往師兄師姐、谷令則、洛夕兒那裏全轉一圈,讓他們一齊支持。
相比於慈航齋這個佛門照顧盧悅,飛淵相信,他肯定更佔優勢。
當然時雨師叔那裏,他還是不敢去的,萬一那位實心師叔,腦子一抽,說她去照顧盧悅,他就是哭死,肯定也沒人理他。
「……這樣啊?」拂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所謂人老成精,一轉念,已猜到這臭小子的所想。
盧悅與佛有緣的事,連流煙仙子都有了顧忌。
不過,這大概也是飛淵最大的退讓,再不答應,萬一翻臉,人家用鯤鵬神獸的天賦天天進慈航齋,她也不能天天守着,天天斷他的腿,「行!」
她一口答應下來,「但是……,先別高興啊,我還有兩個條件。」
還有條件?
飛淵磨了磨牙,想想這幾天,她對盧悅的盡心,終於硬着頭皮道:「前輩請說。」
「呵呵!還沒想起來。」拂梧欣賞完他的表情,心情爽了,「等我想起來再說,不過,你記住,欠了我兩件事。」
飛淵:「……」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門的,站在盧悅門前半晌,只能慶幸,他跟她是一個宗門,一個峰頭,一個師父。慶幸紀長明也對他曾經的自幽,有些愧疚。
……
一片山坳里,藏身石洞的谷令則小聲問紀長明。
「前輩,那些人走了嗎?」
「不急,」他們窩在這片山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紀長明早就布了一個隱蔽的鏡光陣,「那隻噬鬼聰明着呢,有人搜山,哪裏還會再動用植傀?」
「那些人怎麼會轉到這裏來了?」
谷令則很憂慮,「前輩,您說,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發現了什麼?
紀長明一笑,「噬鬼的數量,當初跟縛龍長老一起行動的林勒幾人定然是知道大概的,現在管不住嘴的噬鬼基本都被殺了,有心人自然要往外圍轉。」
「那我……」
「耐心!」紀長明看了一眼平時沉穩的谷令則,「盧悅都有耐心,寫百萬千萬經書,你連這幾個人都等不了嗎?」
谷令則的臉上一白。
百萬千萬的經書寫下來,妹妹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她最近的耐心確實不太好,噬鬼畢竟只有那麼幾個,而植傀的眼睛,因為於一般人無用,所以這麼多年來,從來沒人挖那東西。
但現在……
她已經試過了,植傀的眼睛,其實說白了,也算噬鬼的眼睛,用得多了,它可能也會瞎。
雖然已經抓了兩個回去,但她嚴重懷疑,不夠讓眼睛升級的。
所以,現在外面的噬鬼,有一個算一個,她都想要。
在這裏耽誤的時間越多,還剩的那些,弄到手的變數就越大。
「令則,我知道,你想幫盧悅。」紀長明看她這個樣子,不由一嘆,「但有些事,過猶不及,她對九幽冥眼很是忌憚。」
誰的徒弟,誰相信,世人都是護短的。
流煙仙子相信她徒弟的直覺,他卻更相信自己徒弟的直覺。
升級九幽冥眼的事,他可以幫着做,卻絕不會強求。
「盧悅因為自小際遇,一直是拎着劍走天涯。而你……雖然也算不錯,卻大部分時間,被保護在後方。」
紀長明直話直說,「她對危險的直覺,在我看來,遠甚於你。」
「……」
谷令則無言以對。
「天幽珠非同一般,不想以後麻煩,現在就耐心點。」
三千城有今天不容易,在小輩們沒成長起來前,紀長明不想賭。
雖然他和流煙等,都不怕跟人打架,但人心難測,他們不能堵住來自仙界的所有暗箭,出了一個紫電,出了一個盧悅,已經夠讓他難過了,若是……
「我知道了。」
谷令則聽懂了這位前輩的未竟之言,強逼着自己靜下心來修煉。
紀長明看看重新冷靜下來,閉上眼睛運轉周天的小丫頭,心中一嘆。
可惜盧悅的性子太急燥也太善了些。
陰尊既然摸到仙盟,自然是對鬼算上官素忌憚了,不論她幫不幫着轉移視線,人家再醒來時,都不會放過她。
紀長明低頭,手中的靈力點向一直倒在那裏的一杯清水,外面的畫面,很快便顯了出來。
一派安靜的青山綠水中,十數道遁光,還在從南到北地,分幾層犁過,看他們的樣子,顯然是沒有一點發現。
那個藏着的噬鬼,明顯是藏出經驗來了。
紀長明扯了扯嘴角,正要把影像轉回清水,一道遁光衝進了視線里。
咦?是八萊?
紀長明指尖一頓,沒把靈力點下去,反而投入了靈力。杯中的清水泛起一絲漣漪,閃投到空中,擴大開來。
「這邊還沒有發現嗎?」一襲紫袍,又戴着紫金冠的八萊長老,一派威儀樣子。
「沒!」
林勒很鬱悶,「我們已經巡了第三次,就怕把草葉扳開來找植眼了,這裏平日無人,噬鬼怎麼可能到這邊來?」
「就是因為平日無人。」
八萊長老的眉頭皺了皺,「那些逃出去管住嘴的噬鬼,顯然都是有腦子的,越是我們覺得不可能的地方,越可能是它們藏匿的地方。」
「呵呵!」林勒皮笑肉不笑,「我們巡了第三次。」
他很看不上八萊。
本來他們和三千城合作得非常好,有雲容的小寶在,有上官素在,哪裏用這樣漫無目地的尋?
可這老傢伙卻暗藏私心,借着他孫子的事,把三千城的人得罪完了。以至噬鬼化明為暗,無處可尋。
「這是最後一次,若是再無發現,不好意思,老夫要回去了。」
跟雲容混了幾天,他已經能得到一枚魂丹,不想再淌這混水了。
「那……各位呢?」八萊很快把目光,給了餘下的十五人。
「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我看我們還是換一個地方吧!」
連着三天沒有任何發現,是個人都要急,所以沒人願意附合八萊。
「……那好吧!」
八萊分身乏術,回來的這些天,他不僅把陰尊重新研究了一遍,連帶着噬鬼也是。甚至勾出了不少聰明噬鬼應該藏匿的地點,還在一處廢棄的礦脈外圍,發現了植傀活動的軌跡。
可惜,那裏早就人去樓空,藏匿的噬鬼,可能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裏尋不到,那只能迅速轉往第二個地點,以免再被人截胡。
說起來,派在雲夢山,關注云容和小寶的人,分明沒看到他們出山,八萊搞不清楚,三千城還是不是另有異人。
所以,今天,他又通知那邊的仙盟執守,打探陶淘和上官素,甚至盧悅那裏,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我陪大家走最後一遭,再沒有,轉查豐遷壩。」
豐遷壩?
通過口型,紀長明看清楚了他們要去的下一個地點,臉上一片鄭重。
這老傢伙倒是有些本事,豐遷壩也在上官素給的地點內。
他連呼了兩口氣,才平下心境。
揮手把水鏡收回,他的眼神極其不善。
時間終於成為了他的煎熬。
兩個時辰過去,谷令則正要再轉一個周天,耳邊傳來紀長明的聲音,「他們走了。」
啊?
谷令則迅速收功跳了起來。
「八萊那個老混蛋有點本事,不僅找到了這裏,還找到了豐遷壩,」紀長明眼中精亮,「這次速戰速決,趁着他們還沒走遠……」
谷令則聽着他接下來的傳音,不停地點頭。
別人有這本事,查到噬鬼的偷藏地點,他們讓一讓也就罷了,但八萊,絕無可能。
……
八萊等人才離開不過千多里,後方突然炸開一簇煙花,「噬鬼呀……」
變調帶着靈力的求救聲,雖然微弱,可他們還是聽到了。
一時之間,十幾人想也未想地回頭。
他們一群人,合作了一段時間,生怕噬鬼暴露行藏後又逃了,呈扇形,以最快的速度圍了回去。
只是,他們的速度快,噬鬼好像還是逃了,現場只余了一個驚恐之極的乾屍。
「大家分散開來,查!」
八萊要氣死了,噬鬼啊,天幽珠啊,這功勞本來應該是他的,他應該名利雙收的,可就差了那麼點時間,「噬鬼的修為不足,不可能跑太遠。」
早知道,他應該堅持堅持,把這裏再犁一遍的。
……
紀長明已經帶着谷令則,繞開千里,趕往豐遷壩。
「還是速戰速決。」
他們的速度非常快,「八萊能在仙盟當上長老,本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谷令則點頭,「抓了,我們再鬧動靜。」
只有鬧出動靜,才能讓八萊知道,他又錯過了什麼。
「……」紀長明看了她一眼,第一次覺得,她和盧悅還是有些相像的,「速戰之後,植傀的眼睛,你又要得不到了。」
「得不到我也不便宜八萊。」
「哈哈!」紀長明一笑,「把你的乾坤屋拿出來,我來弄幾下,我們抓活的。」
老在外面弄眼睛也是麻煩,雖然三千城發佈了收植傀眼睛的任務後,所以看到那東西的修士,都儘可能收集。
但大家的收集,肯定不如谷令則那麼乾淨。
若是被有心人查到,他們走過的每一處地方,植傀留下的眼疤多,猜到這丫頭,總是麻煩。
「以後,我們都抓活的。」
啊?
谷令則轉頭看向這位前輩。
抓活的她能困一時,噬鬼化煙之後,乾坤屋阻不住它們的逃亡。這一點,她已經和師父流煙仙子試過了。
「咳!我把活的噬鬼帶到三千城就不管了。」紀長明雖然還是站在自家徒弟那一邊,卻也相信,身邊的這個小丫頭,不會害盧悅,「回頭,讓流煙帶你去弄植傀的眼睛。」
反正植傀那東西,可以反覆用,大不了多留幾個眼疤。
「是!」谷令則的眉眼彎了一下,「謝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