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零章 來了(1 / 1)
覺 元狩養了一群螞蟻。
盧悅有時感覺他挺會自得其樂的,外面哪怕洪水滔天,似乎也與他沒了關係,有好幾次,她都看到他,在那裏數螞蟻玩。
甚至……
看他的師父拂梧,好像也在那裏,陪他數螞蟻玩。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盧悅心中非常古怪。
這兩個有望更進一步的人,怎麼能在天裕關這麼緊張備戰的時候,對小螞蟻感起興趣了呢?
聽着又一隊鐵衛踏着鈧鏘有力的步子,越走越遠,盧悅終於走出多日未踏出的慈航齋,關注到他們都在關注的螞蟻身上。
「有好吃的嗎?」
盧悅一愕,她才到這裏,至於這麼跟她不見外嗎?
「這幾天,你在房裏躲着吃了不少好吃的吧?」元狩吸吸鼻子,「拿幾盤出來,讓我也嘗嘗。」
盧悅無語,這些天她養傷,當然要給自己補補。
只是域外饞風,什麼時候可以是狗鼻子的?
「吃吧!」
她眼睛一轉,隨意地就摸出四盤暮百的試水之作,整雞整鴨整魚和看樣子非常漂亮的糟鵝掌。
神識瞄到這一幕的拂梧,嘴角微微上翹。
元狩可沒底氣嫌棄這世俗界的東西,大快朵頤的時候,忍不住咦了一聲,「小丫頭,這是凡界宮庭里的御膳吧?」
他笑起來的樣子,好像她是個吃貨,「不錯不錯,酒鬼配吃貨,你果然是你師父的徒弟。」
拂梧師父是酒鬼?
盧悅顧不得吃貨名聲,表情古怪,「前輩吃過?」
「那是!」元狩一手雞腿一手鴨腿,「到了這方世界後,在域外戰場上第一戰,就遇到一個胖子,他叫什麼來着,噢……,想起來了,叫不食,那混蛋一邊跟我打架,一邊啃着烤着滋滋冒油的大牛腿,打不過來的時候,他還用那東西掃了我一臉。」
元狩眉飛色舞,「我就趁機啃了一大塊肉,這才發現,原來你們人族,這麼會享受,我就跟他說,不打了,只要他把那塊牛腿給我就行。」
「……」盧悅愕然。
「嘿嘿,你猜,胖子當時怎麼回我的?」
盧悅嘴角抽了一下,不食前輩的名聲,她可是聽人屠子師父着重說過,那是個要吃不要命的傢伙,說長得都快像一座肉山了。
「想從他口裏搶東西吃,有如殺他父母,你肯定倒霉了。」
「哈哈!」元狩大笑,「可不,當時我也不知道,他有那個名聲啊?胖子越不讓我吃,我就越想要,大戰半個月,累得都爬不起來,然後我就看到他連地下的草根,都能咬得津津有味,也跟着學了一手。」
「……」
盧悅眨了兩下眼睛,突然覺得,元狩大概那個時候,就被不食前輩帶歪了。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複雜不已。
「再後來,我就沒打架了,」元狩不知她所想,啃一口雞腿,聲音略有低沉,「避過域外戰場,我用了百年時間,從南吃到北,又從東吃到西,凡人界,修仙界,基本該嘗的都嘗過了。」
也就是在那時,他才發現,這片宇宙的某些秘密。
溶入人族後,更發現真正的大道,可能跟他們原先想的不一樣。
只是,沒人聽他的。
唉!
盧悅很快感覺到他的低沉,襲地坐下,「很多年前,我也有一個夢想,就是把仙界,從南吃到北,再從東吃到西……,享受真正的無憂人生。」
勸他?
元狩微有笑意,「噢?那你實現了嗎?」
「沒!我一直沒時間。」盧悅嘆口氣,「我沒前輩灑脫,做不以可以擯棄一切,只專注一樣自己愛的事情。」
「你可以再去試試!」
他把雞骨頭扔到螞蟻必經的地方,「大道至簡,當你試過之後,便會明白,我們所求,只在真我。」
這是悟了?
盧悅覺得,他若不是酒鬼,不是吃貨,只怕都可以投身佛門了。
「……不明白?嘿嘿,小丫頭,你還太小啊!」元狩指向鳥牢邊的螞蟻處,「你看,它們在幹什麼?」
盧悅把眼睛望向蟻群。
元狩最近吃了不少東西,又刻意養蟻,也許有什麼吸引手段,反正這一條街的螞蟻,似乎都被他養到這處來了。
所以蟻群很龐大。
蟻多肉少……
盧悅只見圍着那塊雞骨頭,它們似乎正在發生局部小戰,而且在外圍螞蟻的不停奔走中,有慢慢擴大的趨勢。
很快,一場大戰,便正式拉開序幕,雙方的死傷,慘烈無比。
一隻又一隻的螞蟻倒下,黑烏烏的一大片,雖然看不到血跡,可是盧悅知道,在螞蟻的世界中,已經是血流成河。
「你說,此時它們是什麼?我又是什麼?」
不知何時,元狩的聲音,突然響在耳邊,盧悅恍然回頭,看他吃剩的一堆骨頭,再看螞蟻拼死相爭的一小根,攏起了眉頭。
「在螻蟻面前,我是道,在大道面前,我又是螻蟻,」元狩望着那一片再也不動的黑,苦笑一聲,「你說可笑不可笑?」
「……確實挺可笑的。」盧悅聲音平淡,「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活該!」
啊?
元狩瞪眼。
這小丫頭不是應該與他同悲螻蟻之命嗎?怎能……?
「道家有雲,天地之間,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其意思是,天地運行萬物而生生不息,只在自然二字。你以人力妄改自然之數,還敢妄言大道?」
盧悅其實同悲螻蟻之命,只是實在無法認同他的做法,更何況,他又是域外饞風的老祖宗,若真是大道得成,只憑其今日心性,誰知道將來會怎樣?
「滿瓶水不響,半瓶水哐當,半吊子水的人,都以為自己是滿腹經綸,還想把我往歪的地方帶?其實……」她站起來,「我呸!」
螻蟻又如何,她就是一步步從螻蟻走來。從那個破滅的國師府,走向了仙界。
雖然還要隱姓埋名,卻不是屈服命運。
修行即修心,都是在修『我』之心。
只是……
人各不同,我心不懂他心罷了。
「你你你……,站住!」元狩被她氣得手抖,「你……你有本事,把剛剛的話,再給老子說一遍。」
「老子?」
盧悅眼中泄出一絲殺意,「這世上,當着我的面,跟我說老子的,都沒幾個好傢夥,更何況,你是什麼東西?拽什么半聖威風?
看看這籠子,你是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干涉螻蟻的性命?你以為你是它們的主宰?就可以如此肆意妄為嗎?」
域外饞風所到之處,再無生的氣息。
雖然當年的那些大能,立意是好的,可是這其中的血淚,那些人,又知道過多少?
干涉天道?!
受詛咒也是活該。
盧悅忘不了三千界域所受的苦難,她在那裏沉浮,那裏因為大人,湮滅了太多生命。
不管元狩與其他的域外饞風有多少不同,不管他堅持的大道是什麼,都改變不了,他視人命如草芥的本性。
「修行之人,誰不是從螻蟻步步行來?你忘了本,還嚮往大道?什麼樣的大道能收你?」
拂梧看着徒弟拍拍屁股就這麼回她自己的禪室,還嘭的一聲關上門,不由捧腹,「哈哈!哈哈哈……」
她一步之間,站到了有些呆滯了的元狩面前,自成氣場隔絕所有,道:「萬物皆有靈,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元狩,你輸了。」
元狩面色難看之極。
「你以為功德修士是什麼?現在死心了?」
「……」元狩的嘴角抖了抖,想說什麼,終是沒說出來,又慢慢地抿上了。認賭服輸,這一次不是拂梧提議,而是他自己提議的,能怨得誰去?
唉!
就是好奇一下傳說中的功德修士,奶奶的,雖然不曾打架,甚至還吃了小丫頭一頓飯,可——真是克星啊!
「不就是百萬卷佛經嗎?」他其實氣得磨牙,「我寫就是,當我不會寫啊?哼!老子還順便練了字,磨了性子。」
「……」拂梧莞爾,朝那些地上的螞蟻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說話間,靈光閃耀,倒在地上的螞蟻,搖搖晃晃地,又爬了起來,「各回各家吧!」
指尖一動,被聚在一起的螞蟻,瞬間分離,各回它們原先的家。
「迂!」
元狩雖然一百個看不上拂梧現在的行為,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滿臉鄙視了,「人家是道門弟子,你呀,跟我一樣,將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阿彌陀佛!」拂梧笑咪咪地坐下來,「我覺得,應該跟你好好談談,什麼叫四大皆空。」
「別!你還是好好跟你徒弟談,什麼叫出世入世吧!」元狩算是怕了她,「還有,我今天聞到陰尊的味了,他們……可不能靠得太近,要不然……你知道的。」
陰尊?
居然敢來天裕關?
拂梧果然沒時間再虐待他,迅速閃身走人。
……
盧悅可不知外面還有這官司,靠坐在門前,她似乎想了很多,可似乎又什麼都沒想,只是在發呆。
半晌,外面的天色漸黑,帶動室內的光亮變暗,她才恍有所覺,正要站起來,卻感覺儲物戒指里,有什麼東西在呼喚。
咦?
神識一探,居然是飛淵送的如意紅錦,上面的字寫滿了,剛感受到她的神識,就自己飛了出來。
「盧悅,蘇師姐說我是絕世天才。」
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她好像看到某人得意的樣子,「妖丹雜質,我去除的非常非常好。嘿嘿,她也不想想,我是誰?」
「噢,對了,我跟她說,我要學煉丹的時候,她着重點名地問我,你知道你是誰嗎?那鄙視懷疑的樣子,恨不得說我是鯤鵬不干鯤鵬事。」
盧悅看着他接着寫道:「我當時站得筆直,跟她說,我是鯤鵬,可我也學會了劍。」
噗!
盧悅好像看到蘇師姐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今天是第二天,學提練靈草。」飛淵的字裏行間,滿是得意,「她怕我浪費靈草,最開始給的居然都是幾年,十來年,平時給我,我都不看的東西,可是盧悅,你知道嗎?那數百棵靈草,我沒用一刻鐘,就全提練完了。」
下面的沒有了,如意紅錦太小,顯然是沒寫下。
盧悅手中靈力一展,才慢慢顯示飛淵又寫的。
「你沒看如意紅錦吧?你要是再不把上面寫的看完,用靈力抹了,這一頁過後,我就真的寫不下了。」
他在下面,畫了個拜求的小像後,接着寫道:「蘇師姐也是個蠢的,她怎麼不想想,那些煉丹學徒,學習煉丹的時候,是什麼修為,我現在又是什麼修為?
她拿煉丹學徒的標準看待我,那就不能怪我嚇她。」
說到這裏,他又畫了個笑臉,「嘿嘿,她現在連千年的靈草,都不吝嗇地拿出來,讓我提練了。」
下面真沒有了,顯然,他是沒辦法再寫的。
盧悅想了想,第一次在那上面寫道:「我打賭,後來,她會把更好的靈草讓你提煉。因為,有人免費給她幹活,她只要偶爾露出一個驚奇驚訝的眼神,某人就又快又好地,滿是高興得意地,幫她完成她懶得幹的事。
你說,還有比這更划得來的事嗎?」
飛淵感受到懷裏如意紅錦的震動,只是他現在沒時間看盧悅的回覆,因為房間的氣息有些不對。
轟!
雄雄大火瞬間在他身前組成護盾,並且適時地吐出火舌攻擊出去。
某些氣息不由分說,往窗前退卻。
飛淵兩手連撕。
雖然對面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那些氣息沒什麼波動,一切似乎都只是他的幻覺,可是他無由地就覺得,那個被他埋在心裏,記了無數遍的陰尊來了,就在此處。
真是,好膽!
飛淵心中恨毒,下手卻弱了大半,與之前在長街朝天蝠出手時,完全不同。
「什麼人?」
獴葦第一個發現不對,剛剛暴喝出來,窗門一下子大開。
「鵬鳥飛淵?果然有兩下子。」陰尊的聲音溶在夜色里,顯得陰測測的,「不過也只限於此罷了。你離鯤,還早着呢?以後,不要再給自己臉上貼金,說什麼鯤鵬了。」
「陰尊!你給我出來,朝一個小輩動手,算得什麼英雄?」
獴葦大怒。
「呵呵,這可怨不得我,誰叫你們四處宣傳,鯤鵬降世來着?我就是來看看而已,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既然來了,就留下吧!」說話間,不知何時到的拂梧扔出一個佛缽,直罩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