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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何以天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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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已至,  陽光帶着燥熱灑在大地上,城裏城外處處都是蒸籠,出去走兩步就能出一身汗。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酷暑難耐,  田間勞作的農人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田裏是他們接下來大半年的口糧,伺候不好的話就會餓死,比起大熱天還要出來勞作的辛苦相比,  顯然餓死的下場更可怕。

    下地辛苦的是他們自己,婆娘孩子好歹能在屋裏躲躲,不下地的話,  一家人的日子都沒有指望。

    暑氣蒸騰,天氣愈發炎熱,灌滿了清水的瓦罐放在田埂上,經過太陽曝曬後的清水也帶了熱氣兒,  時不時有孩童從籬笆牆內的宅院跑出來將瓦罐添滿又趕緊跑開,  男丁需要在田裏勞作,婦人和孩子也不會閒着,  所有人都在為了活下去而努力。

    村寨不算太大,滿打滿算只有百來戶人家,  但是他們負責耕種的天地卻遠超過村子現有男丁能耕種的範圍,  籬笆牆外整整齊齊的田壟都是他們需要耕種的土地,  不種不行,官府按照這個田畝數徵收糧食,  他們種的太少,  秋收的時候就算把所有的糧食都交上去也不夠官府規定的數額。

    按理來說,  官府讓他們耕種的田越多越好,  糧種可以從官府預拿,  家裏人不夠還可以去租用耕牛,田越多他們能留下的糧食就越多,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想從官府拿糧種,秋收之後就得翻倍還回去,租用耕牛更是奢侈,他們本來需要交六成的糧食給官府,租用耕牛後就要給七成八成,辛辛苦苦幹一季,最終糧食幾乎全給了官府,他們怎麼活得下去?

    耕牛比人命更貴,要是不小心讓耕牛生病或者死掉,賣兒賣女都不夠賠償。

    日子好像沒有盼頭,邁過一個坎兒還有更大的坎兒等着,可是沒有辦法,人總得活下去,能活一天是一天,等到實在活不下去的日子到了,是死是活也不是他們說了算。

    村寨是左馮翊治下再普通不過的小村子,像他們這樣的村寨還有很多,不是沒有人覺得官府的政令欺人太甚,曾經不少村子反抗,試圖將糧稅降低一些,他們聽過其他地方的傳聞,別的地方只交五成稅,為什麼他們要交六成七成八成,他們知道官府要收稅,但是沒有收那麼多的道理,往前數幾百年也沒聽過交那麼多糧稅的道理。

    然而令他們恐懼的是,最先鬧起來的村子很快成了空村,整個村子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部消失不見,連剛剛出生的小娃娃和耄耋之年的老人也沒能留下,前去探親的外嫁女以為撞了鬼,哭着喊着回去叫人,掘地三尺也沒能找到一個人影,只在山溝里找到了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後來不知道哪兒傳來消息,那些消失的人全部被官府抓到別的地方做苦力,天天從早干到晚,吃不飽睡不好,稍有不慎就要挨打,想逃跑是不可能的,一旦被發現甚至連性命都保不住。

    最開始誰也不敢相信官府能幹出這種事情,可是後來消失的村子越來越多,他們也不敢再說什麼,只能起早貪黑努力幹活,不管怎麼說,至少他們還能和家人在一起,不用被人拿鞭子抽打着幹活。

    日上中天,籬笆牆裏的婦人孩子出去給田裏勞作的男人送飯,路旁的樹底下已經坐了不少人,外面陰涼的地方不多,只有這幾棵老樹能遮一遮太陽。

    一天到晚難得有歇息的時間,神情麻木的農人看到妻兒心裏稍稍放鬆,忽然,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官道盡頭掀起煙塵,一隊穿着盔甲的士兵直直的朝着村寨而來。

    累了一上午的青壯年顧不得吃飯,連忙讓婦人孩子躲到後面,村子裏能幹活的都在這裏,幾十個男丁警惕的看着策馬而來的士兵,心中升起陣陣絕望。

    他們手無寸鐵,如果這些士兵想要對他們不利,就是人數再多一倍也打不過這些氣勢洶洶的士兵,他們村子老老實實種田交糧,還是躲不過被抓去做苦力的命運嗎?

    赤紅色的高頭大馬在陽光下宛如一道火焰,紫金冠上的艷色雉雞翎更是惹眼,呂大將軍握緊韁繩停下來,看到明明怕的要死卻依舊堵在路上的男丁嘖了一聲,「你們寨子的主事人在哪兒?」

    沒有一言不合就甩鞭子,也沒有來到就殺人,雖然看上去比以前見過的所有人都凶,但是這人好像不是過來抓他們做苦力的。

    青壯們面面相覷,好一會兒,一個年紀略大的男人站出來回話,「小人陳二,是陳家村的里正,軍爺有什麼吩咐?」

    田裏的莊稼還沒有成熟,現在也不是徵稅的時候,他們村子只剩下最後的口糧,如果這樣還要強行搜刮,那他們就徹底沒活路了。

    呂布上下看了他一眼,扭頭看向旁邊鼻青臉腫的年輕小將,「還不快去?」

    小將委委屈屈應下,不太利索的翻身下馬,從懷裏掏出幾張紙走過去,「這兒是陳家村,對吧?」

    呂布暴躁的一鞭子抽到地上,「廢話少說,趕緊的,再浪費時間後天的晚飯也扣掉。」

    小將連忙挺直腰杆,從幾張紙中挑出一張塞到陳二懷裏,「陳家村現有九十二戶人家,每家按人數發放米糧,村子裏的耕地過些日子會有人過來重新安排,五日後記得去縣城取糧食,你們不去沒人給你們送過來。」

    陳二懵了,不光他懵,他身後幾十個年輕壯年也都一臉空白,從來都是他們給官府交糧,還沒見過糧食能往回走,就是前兩年最艱難的時候官府也只是減了他們的賦稅,賑災的糧食城裏的大人們才能拿,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今年情況比前兩年好很多,沒有蝗蟲,沒有地動,旱情也不算太嚴重,官府怎麼會忽然給他們糧食?

    該不會、該不會是臨死之前給吃頓飽的,然後再把他們抓去干苦力吧?

    一群人想什麼的都有,沒有一個相信官府會忽然好心給他們糧食,陳二戰戰兢兢看着腳尖,誠惶誠恐應下,心裏已經在想要不要狠狠心把沒熟的莊稼收了舉村逃亡。

    薛蘭按按隱隱作痛的嘴角,不用動腦子都知道這人想哪兒去了,他來到關中後跟着跑了不少村寨,幾乎每個村寨的里正都是這個反應,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糧食給你們你們就收着,沒打算把你們綁到山溝溝里挖礦。」小將口乾舌燥的解釋,沒到一個村寨都要說一遍,這套說辭他做夢都能背出來,「縣城官署的貪官污吏已經被抓進大牢,之前來你們這兒征糧的那誰誰誰知道吧,因為中飽私囊被拉出去砍了,人頭還在縣城城門上掛着,你們要不信就去看看,關中現在由原司徒直接接管,劫掠百姓擅自加稅的情況發現一例嚴懲一例,原司徒是誰你們知道吧?」

    陳二:

    陳家村的青壯們:

    他們不知道原司徒是誰,他們只覺得把人頭掛在城牆上有點嚇人,本來敢去縣城的走到城門處抬頭看見個死不瞑目的腦袋也得嚇回來。

    薛蘭耐心十足,看他們不說話又側身露出身後的呂大將軍,「不知道原司徒沒關係,呂溫侯呂奉先總知道吧?誅殺董卓、平定黑山賊之亂的呂布呂奉先呂大將軍,爵封溫侯儀同三司的呂大將軍,這位你們總知道吧?」

    一群漢子連忙點頭,「知道知道,這個知道。」

    左馮翊離并州近,他們不至於沒聽過呂奉先的大名,雖然不知道後面那一大串是什麼意思,但是呂奉先這三個字足以讓他們放下心來。

    難不成這位騎着高頭大馬的將軍就是傳說中誅殺董卓的呂布呂奉先?


    當年董卓沒少在關中做亂,董太師把關中當成自己的大本營,把郿塢當成大本營中的大本營,搜刮他能搜刮的一切往郿塢搬,關中百姓深受其害,就算人已經死了好多年,再提起董卓也恨得牙痒痒。

    沒有人記得呂布跟在董卓身邊時是怎麼作威作福,他們只知道呂布殺了董卓救他們出苦海,可惜呂大將軍得了封賞後就離開了關中,關中一帶趕走餓狼又來惡虎,沒一天有好日子過。

    陳二等人放下戒心,薛蘭接下來的工作就容易多了,讓這些百姓知道官府的屯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再讓他們知道究竟是誰在其中作梗,最後再告訴他們縣城不光有糧食供他們度過青黃不接的時候,適齡孩童多的村寨還能分到幾本《論語》《詩經》,不用感謝他,都是司徒大人的命令,算是給他們過了那麼多年苦日子的補償。

    薛蘭說的嗓子冒煙,原本警惕的百姓放下心防,跑回樹底下拿來裝水的瓦罐給他倒水,但也只敢給他一個人倒水,後面的將軍表情太可怕,誰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險湊過去。

    呂奉先的確有點不高興,他的名聲能傳遍關中很正常,不知道他呂奉先的大概只有聾子,可這些人都聽過他呂奉先的大名,怎麼能沒聽到他們家主公?

    不行,不能讓主公被比下去,就算把主公比下去的是他自己也不行。

    呂大將軍眸光深沉,等薛蘭把該說的事情全部說完,敷衍的朝感恩戴德的陳家村老少點點頭,調轉馬頭往縣城的方向趕去。

    關中這邊已經能造出用來寫字的紙,雖然紙質粗糙容易破,但是好歹能用來寫字,輕拿輕放存個兩三年不成問題,主公讓作坊印基本的儒家典籍發給小孩兒,他順便讓作坊印點別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知道他呂奉先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把他們家主公的豐功偉業記清楚才算真上心。

    騎兵們跟着呂大將軍回到縣城,看他沒有吩咐接下來去什麼地方以為可以休息都鬆了口氣,大熱天的再外面奔波,要不是他們身體好,這會兒早就趴下一大片了。

    呂布讓人將赤兔帶下去餵草料,拎着薛蘭的領子然後擺擺手讓其他人去休息,「今兒本將軍陪你跑了那麼多地方,關中郡縣被禍害成什麼樣子你也清楚。」

    薛蘭蔫兒了吧唧的點點頭,「清楚,主公為百姓殫精竭慮,那些官吏卻擅自加重賦稅還強擄百姓,他們罪有應得。」

    呂大將軍點點頭,「明白就好,剩下的地方你自己跑,整個左馮翊十三座縣城所有的村子,一個都不能漏,全部通知完再去長安城找我。」

    他得趕緊去作坊找匠人安排別的事情,沒工夫親自跟着跑來跑去。

    薛蘭蔫蔫兒應下,垂頭喪氣看上去可憐極了。

    「慫兮兮的沒一點精神,再這麼下去以後別說是老子帶出來的兵。」呂布罵了一聲,讓他隨便找個醫館拿藥膏,出門在外不比在自家地盤,軍中疾醫不會跟着他們各個縣城的跑,磕着碰着忍忍就過去了,實在忍不了就自己找地方處理。

    這小子身上的傷是他打出來的,雖然他感覺這點傷不算什麼,但是看着傢伙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給他留半個時辰塗點藥也不是不行。

    他們家主公要在長安城休養,三伏天不好趕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讓主公受罪,索性鄴城那邊留夠了人手,他們等到天高氣爽再回去就是。

    關中需要清理的貪官污吏不少,需要震懾的世家大族也不少,呂大將軍打了申請後就讓他麾下的騎兵過來幹活,他的兵比曹孟德的兵厲害得多,精於騎射的鐵騎既能震懾宵小又能傳消息,速度比曹操的兵快多了。

    至於薛蘭小將軍為什麼會挨打,單純就是因為他姓薛,而他出身的薛氏正是這次需要打壓的重中之重,呂布火氣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沒有讓薛蘭跟着他去抄薛氏祖宅已經很對得起他,挨揍幹活兒還是輕的,如果他們家主公想搞連坐,這小子就算有他去求情都不一定能保下來。

    呂大將軍罵罵咧咧將人趕走,腳步一拐去官署將接下來的事情安排妥當,這才讓人帶路去印書的作坊找匠人。

    長安城,原煥看着面前粗糙的紙張,好一會兒沒能說出話,「這是奉先讓人印的?」

    荀彧忍笑點頭,「奉先將軍說他見不得百姓不知道主公的名聲,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原司徒怎樣英明神武救民於水火,這才讓人印了這些東西,說是要和《論語》《詩經》等書一起送到關中各處。」

    現在只是送往關中郡縣,再過不久就是整個大漢,呂溫侯搞起事情來攔都攔不住,虧得他想得出這點子。

    原煥哭笑不得的拿書把上面的字跡遮住,他看過不少歌功頌德的文章,以往送到他跟前的文章都出自名士之手,辭藻華麗、詞句優美,寫的太過花里胡哨反而不覺得尷尬,呂奉先的水平在那兒擺着,那傢伙沒有讓別人執筆,自己親自上手把他誇了一通,夸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是的,誇人哪兒能這麼夸,他寫的時候不覺得奇怪嗎?

    原老闆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不抱希望的問道,「現在攔還能攔下來嗎?」

    荀彧笑吟吟搖頭,「整個左馮翊各個城池村寨都有了,百姓的反響很不錯,都在夸主公是天神下凡拯救蒼生,我等覺得這話說的不錯,於是便沒有攔着。」

    原煥無奈的看過去,「你故意的。」

    書不能隨便印,所有需要印刷成冊的書籍都要層層上報由他荀文若親自審核,這年頭能印的書除了儒家經典也沒有幾本,別的書籍不需要印也能滿足百姓的需要,只要最開始把好關,其他時候不會有麻煩。

    呂布要印東西發往郡縣,荀彧不可能不知道,明明知道還要等到東西發到百姓手裏才送到他跟前,要說不是故意的他一百個不相信。

    他貼心能幹的荀文若什麼時候學壞了?

    荀彧眉眼彎彎,不肯接下這個罪名,「主公說笑,左馮翊離京兆有些距離,奉先將軍的性子您也知道,向來沒耐心等太久,消息送到長安的時候,那邊已經印出了好幾千張。」

    上面寫的又不是假的,奉先將軍遣詞造句的確比不過別人,但是這樣更能讓百姓感同身受,只是言辭略有些誇張而已,隨着那些免費發給孩童的啟蒙書籍一起送出去完全不會有問題。

    讓百姓知道該感謝誰是好事,免得到時候被人隨便一忽悠就對他們拔刀相向,奉先將軍這次乾的不錯,就算有錯也是情有可原。

    荀文若慢慢悠悠的說着,一邊將自己摘了出來一邊給呂大將軍求情,雖然滿耳朵聽到的都是求情,但是原煥看着面前溫潤如玉的風雅君子,感覺他每一根頭髮絲兒都在說「是呂布的錯,和我沒關係」。

    白白軟軟的麵團子,切開之後才能發現裏面是芝麻餡兒的。

    不愧是他潁川人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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